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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少陵原,想起有情有义的刘病已

斯城有大魂
文/初玄

一阵夏风掠过,霍光似乎数天之间就苍老了许多。
        

刘贺做了二十七天皇帝就被罢黜了,这中间竟然又空了二十多天没有皇帝在位。可见霍光也是被迫无奈。

          

元平元年七月,霍光奏议上官皇后说:“礼制,人重视血统关系所以就尊重自己的祖先,尊重祖先就会敬奉祖宗的事业。昭帝无嗣,应选择支子孙贤德的为继承人。武帝曾孙名病已,有诏令由掖庭进行照管。至今已十八岁。从师学习《诗》、《论语》、《孝经》,操行节俭,慈仁而爱人,可以作昭帝的继承人。奉承祖宗大业,统驭天下臣民。”

十五岁的上官太后(霍光的外孙女)表示同意。因而霍光的一切所作所为似乎变得名正言顺起来。

        

皇宫随即派使节到尚冠里(宗室成员朝会后休憩之处)的刘病已家里,伺候刘病已洗沐更衣。


太仆以軨猎车载着刘病已,先到宗正府中。


随后刘病已进入未央宫拜见皇太后,被封为阳武侯。


之后是群臣奉上玺、绶,恭迎刘病已登基。

刘病已于是拜谒高庙,向列祖列宗宣布登基称帝的消息。


早在民间时,汉宣帝对霍光的权势和威风就有风闻。尤其在他一夜之间由一个平民变成了至高无上的皇帝之后,更领教了霍光的权威。他一即位,就明显地感觉到了朝廷内部来自霍光集团咄咄逼人的政治压力,虽然年纪轻却有着丰富生活阅历的汉宣帝心里明白,自己初即位,势单力薄,仅凭着一个皇帝的名号是不能和羽翼丰满的霍光相抗衡的,只有保持最大的克制,逐渐发展自己的势力,寻求有利时机,才能夺回属于自己的最高统治权。所以即位伊始,他明确表示非常信任霍光,他也的确感激霍光,没有霍光他也不可能继承皇位。所以请霍光继续主持朝政,并当众宣布,事无大小,先报请霍光,然后再奏知他本人。事后他还专门下诏褒奖霍光的援立之功,益封七千户。汉宣帝的这一系列行为对于消除霍光对他的猜忌和提防,缓和朝廷内部潜伏的政治危机,为他的统治创造一个良好政治气氛起到了极其明显的积极作用。

         

刘询的确是个非常有意思的皇帝,也是历史上最有情有义的皇帝。
     

这还得从王皇后的父亲王奉光说起,王奉光从房县来到京城,无所事事,和同样嗜好斗鸡的许广汉认识成为朋友,许广汉在掖庭和刘询住在一起,对他非常照顾,刘询也经常和他出去玩,认识了王奉光。17岁时,刘询娶了许广汉的女儿许平君为妻。公元前74年,当汉昭帝无子早逝之后,有皇族血统的刘询最终被立为皇帝,也就是历史上的汉宣帝。


这里先插一段千古流传的“故剑情深"的故事。

掖庭令张贺(张汤的儿子)原是太子刘据的部下,他对刘病已极好,自己出钱供刘病已读书,“辅导朕躬,修文学经术,恩惠卓异。”等刘病已长大后,张贺“称誉皇曾孙,欲妻以女,安世(张贺弟弟)怒曰:‘曾孙乃衞太子后也,幸得以庶人衣食县官,足矣,勿复言予女事。於是贺止”。张贺于是为他迎娶掖庭暴室属官许广汉女儿许平君为妻。

     

    

霍光一生,刘询对他都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


就只有一件事例外,这就是立皇后。


当时众公卿都认为霍光之女是最佳的皇后人选,甚至于集体上书。


这时候,刘询却下了一道莫名其妙的诏书,我在贫微之时曾经有一把旧剑,现在我十分地想念它啊,众位爱卿能否为我将其找回来。


汉书有“上乃召求微时故剑”。


群臣揣摩上意,开始一个个请立许平君为皇后。


许平君与刘询于公元前75年成婚,前74年生下后来成为汉元帝的刘奭。

至此,宣帝如愿以偿。


依例,皇后的父亲许广汉一定要封侯,但霍光却始终不允。


后来才封了个“昌成君”。


”故剑情深“的浪漫典故从此开始流传,这是中国历史上一道最浪漫的诏书,一道王子对贫女的许诺诏书,尽管许平君后来去世得很早,但对她来说,得一知己若此已是十分地幸运,后来他们的儿子还如愿以偿当上了皇帝,这足以告慰泉下之许平君。


许平君做了几年皇后之后,不幸被霍成君的母亲霍显害死。随后,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的女儿霍成君当上了皇后。5年后,霍光家族谋反,被汉宣帝全部诛灭。23岁的霍皇后被打入了冷宫,结束了皇后生涯,在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她选择了自杀。两任皇后均离世,而太子刘奭年幼,汉宣帝不愿选一位当权重臣的女儿或者有心计的女人为皇后,怕对他和许平君的骨血不利。刘询决心为儿子找一养母,最后,他将妃嫔中的王婕妤册立为皇后。这个王婕妤就是登基前的朋友王奉光的女儿,因为这个女人五次订婚而五次未婚夫都在成婚前病死,有谣传说她“命中尅夫”,这让王奉光非常忧虑,时常表露在刘病已眼里,两人也许是开玩笑也许是当真,刘病已答应日后如果富贵一定不忘朋友的女儿。宣帝即位后看在王奉光份上实现了承诺,选王氏入宫做了婕妤,免得她嫁不出去。王氏尽管入宫多年,一直没有子嗣。因是老友之女,又是无子之妃,禀性善良的王氏便成为汉宣帝心目中的“最佳养母人选”。不久,王氏便被汉宣帝封为邛成皇后,即为汉宣帝的第三任、也是最后一任皇后,其实就是太子的忠厚养母。但当上了皇后的王氏,尽管物质享受和身份地位较以前都有了极大的提高,但汉宣帝却很少接见她,更是从不光顾她的寝宫。估计刘询是害怕克自己,他为此又感到内疚,所以又加封王奉光为邛成侯。刘奭即位后也不忘养育之恩,封王皇后为皇太后,王氏七十余岁而终,葬在刘询陵寝东侧,也是少陵塬上仅次于汉宣帝的大陵。

  


刘病已诚惶诚恐地当了皇帝,对霍光、张安世、杜延年等人当然是感激涕零。杜延年以定策安宗庙,增户二千三百,与始封食邑共四千三百户。下诏有司论功封赏,大司马、大将军霍光功德超过太尉绛侯周勃,车骑将军张安世、丞相杨敞功比丞相陈平,前将军韩增、御史大夫蔡谊功比颖阴侯灌婴,太仆杜延年功比朱虚侯刘章,后将军赵充国、大司农田延年、少府史乐成功比典客刘揭,皆封侯益土。
  

汉宣帝还不忘他的伙伴和亲人们。元康3年3月2日,刘询下诏封赏追赐张贺为阳都侯,养子张彭祖为阳都侯,张贺亲生儿子早死,只有一个年仅7岁的孙子张霸,赐爵关内侯。丙吉封博阳侯;祖母史良娣兄长史恭的两个儿子史曾为将陵侯、史玄为平台侯;许广汉的两个弟弟许舜为博望侯、许延寿为乐成侯。

          

后来,宣帝虽然剿灭了霍氏家族,但是他对霍光还是很尊重的。


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西汉中兴之主汉宣帝刘询因匈奴归降,回忆往昔辅佐有功之臣,乃令人画十一名功臣图像于麒麟阁以示纪念和表扬,后世往往将他们和云台二十八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并提,有“功成画麟阁”、“谁家麟阁上”等诗句流传,以为人臣荣耀之最。

麒麟阁十一功臣是中国西汉王朝时期十一位名臣的总称,后世简称麒麟阁。


麒麟阁坐落在未央宫中,因汉武帝元狩年间打猎获得麒麟而命名。

十一人中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霍光列为第一,其次为大司马张安世;大司马、车骑将军、领尚书事韩增;后将军赵充国;大司农、御史大夫、丞相魏相;太子太傅、御史大夫、丞相丙吉;太仆、右曹、给事中、御史大夫杜延年;阳城侯刘德;太中大夫、给事中、少府梁丘贺;谏大夫、丞相司直、御史大夫、左冯翊、大鸿胪、御史大夫、太子太傅、前将军、光禄勋\领尚书事萧望之;中郎将苏武共计十一人。


只是在牌位上未写有霍光名字,只写道: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霍氏。表示了尊重,也表示了不满。


不过霍光一生历四朝而未谋反,不可谓不是忠臣。

直到汉成帝之时,霍氏家族才得以抚慰。

汉成帝刘骜时,仅仅为霍氏一家所置的坟头便有百余处,并“吏卒奉词焉”。


霍氏一脉,毕竟为汉家天下立有汗马功劳,也算是在戚戚悲悲中感受皇恩浩荡了。


汉宣帝对张安世也是爱恨交织。

张安世起初反对哥哥张贺将孙女嫁给刘病已,刘询继位后对张贺进行了封赐,以谢当年知遇之恩。

而曾经因有眼无珠的张安世却被刘询原谅了,并且信任极致,为何呢?

刘询想以此来制衡霍光,因此他表面依仗霍光,暗地重用张安世,两人配合默契。

张安世藉此推荐得力才干之人给汉宣帝,也不太让霍光怀疑。

因此同是托孤重臣的张安世显赫实际盖过霍光。


张安世死后,汉宣帝赐茔杜塬与自己正在修建的陵寝之西,身后也要陪伴一起,而霍光陪葬在了宣帝的爷爷刘彻的茂陵,同是刘彻旧臣,为何张安世就能不按规矩,即使在刘彻面前张安世还不够格,那么陪葬汉昭帝刘弗陵可以吧,要知道他可是托孤重臣,由此不可不知刘询的偏心。


此后张氏祖茔之地即在此繁衍。

2008年,凤栖塬北里王村挖掘的汉王级别古墓群印证了此,譬如驷马一车,以及长乐未央的瓦当等许多葬品都是当时皇帝所赐。

晚年的张安世只管低头做官,闷声发财。

张夫人持家有术,自开纺织工厂,家佣七百余人,富于大将军霍光。

公元前62年,张安世去世。

当然,刘询曾经也忌惮过张家权势,在张安世死后,减禄并将他的儿子从外面调回京城,等于是闲置。但还是礼遇有加。

应该说,富平侯张安世创造了一个奇迹,后汉光武帝刘秀重建汉朝后,对西汉的刘姓王爵、异姓侯爵概不承认。刘姓王基本全降为侯;而对异姓侯更是悉数抹杀。只有一人例外,就是张安世的第六代后人张纯。刘秀执意要树立这个典型,于是在张纯根本毫无功劳的情况下,封他为武始侯,食邑富平侯之半。于是张家从张安世在元凤6年受封富平侯始,共传安世、延寿、勃、临、放、纯、奋、甫、吉9代,张吉在永初3年去世,因无后而绝封,共传184年。成为两汉之际“传国八世,经历篡乱。二百年间,未尝谴黜”的唯一幸运者。在残酷的生存环境中,他以无比的智慧和清醒的头脑,破解权力迷局。从而能保存实力,满而不溢,阴泽后裔,张安世可谓运世良才!

还有那个救刘洵出狱,后来又推荐他当上皇帝的邴吉,刘询的信任也是仅次于张安世。先用做御史,后做丞相。丙吉病危,汉宣帝前去探视,执手问谁可继任丞相?邴吉一生忠贞,只让刘询自己定夺。刘询再三询问,邴吉推荐了杜延年、于定国、陈万年三人。尔后,汉宣帝都加之任用,做到了御史大夫,于定国做了丞相。邴吉有知人之明,刘询有任人唯贤,更不失深情,知而不用能奈其何,知而用之乃为明君,恪守诺言,让人为之肃敬。

  

汉宣帝不忘糟糠之妻,刚继位就对岳父封赐,霍光便从中作梗说:“皇后父广汉曾服过刑,不宜在君王之侧。”因此,以封许广汉为昌成君就国到封地。汉宣帝地节四年(前66),奭立为太子,乃加封其外祖父昌成君许广汉为平恩侯,位特进(以授列侯之中有特殊地位者)。复封广汉的二弟许舜为博望侯,三弟许延寿为乐成侯。公元前61年,许广汉薨,谥日戴侯。无子绝嗣,葬于杜陵刘洵的陵寝南园旁。

  

当我们今天有幸站在少陵原最高点凝望汉宣帝陵时,你会禁不住为这座原有这么一位情义皇帝而感动并且自豪。而且他还是把文功武制发挥到极致的一位王者,也才使中华民族引以为荣的汉文化至今传扬,曾经那句在他儿子时期所自豪的壮言“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至今让后世中华儿女振奋不已。也从此后,让少陵原成了达官贵人趋之如骛之地,也才有了唐时期少陵原樊川别业林立的盛景。

  

生于斯地,你能不自豪吗!


(作者简介:初玄,本名张军峰。西安翻译学院客座教授、西北大学现代学院文学院特聘研究员、陕西散文学会青年文学委员会主任、长安作家协会主席、少陵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已出版长篇小说《方子渡纪事》,散文集《掬水向月》、《你从我的长安打马而过》,历史文化散文集《昭宣中兴》入选教育部中小学图书馆配备核心书目。长安“洞见”讲坛策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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