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父亲
文/张萍
今天父亲节，突然就想写点东西，干脆就写我的父亲大人吧，因为在“你养我小，我陪你到老”的路上，我和父亲之间不只是有爱还有分歧。
父亲今年九十六岁，虽然耳背眼花，但身体健康状况还算可以，思路清晰，记忆力超好，提起过去的人和事，他就念念不忘，也就这个时候，我们才有了共同的话题，而耐心倾听便是我最幸福的时刻：讲他年轻时在陕北黄龙为生活奔波的故事，说着村里人的家常事，念叨着亲戚家孩子上学的事，工作的地方，成家的情况，简直沒有他不知道的，偶尔还会提及到当今的社会现象，对目前生活状态表示出极大的满意。他可真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关心呐。也正是生命中的这些过往，见证了他丰富的人生阅历。
记得我六岁那年，脑膜炎病情流行，我也没有幸免。父母说当时这种病，小孩染上后沒来得及治疗就夭折了，有的小孩或多或少都在身体上留下各种后遗症，而我算是幸运儿了，治疗两个多月既挽回了生命又沒留下什么后遗症，这就得感谢我的老父亲。
当时的农村医疗条件特别差，我得病的当天，家中挤满了村里人，对这种病农村人各种说法都有，当它突然发生在我身上时，母亲心里不想给我治疗，按照她当时的考虑就是，生怕我看过医生后，万一落下来个什么后遗症，我以后的人生就会受苦受难，再加上他们二老要是走了，沒人照管我还要遭周围人取笑，关键时刻还是父亲的坚持，让二爷家的儿子骑自行车带着他，我管他叫六叔，这种病的常识他多少懂点，我们急着赶往渭南一所大医院治疗，一路上我在父亲的怀里昏昏沉沉，他不停的掐我的人中穴，喊我名字，生怕我昏迷过去，就这一抱这一路上的折腾，才有了今天的我。
那时的父亲是山，靠着踏实，他是将有百分之百的努力掘起到百分之二百的勇士，生命还有一丝希望他绝不放弃。住院治疗回来后，村里人见我都说我福大命大，虽然对这句话当时的我是懂非懂，但曾经那个穿花花棉袄，扎着个小马辫的我现在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那个刚从医院回来连家门也不进的我，就径直跑到邻居门外的架子车旁开心绕圈，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身影还会时不时触动到我的记忆深处。父亲一念之间的行为，成就了我的一段美丽人生。父爱如山，恩泽永留心间，而唯有我的陪伴才会丰盈老父亲的晚年！
后来我上学，那个时候是我和父亲矛盾最难以化解的一段时期。直到参加了工作，这种矛盾才得以缓解。我们家六个孩子，五个女孩，一个男孩，哥哥姐姐上学那时沒有高考，读完高中就自然回家务农给家里挣工分，帮父母干家务活，哥哥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受父母的爱更多一点，我是家中最小的一个，除了来自父母的关爱外还有姐姐哥哥的呵护和照顾，一路走来也沒受过什么苦，加上得过一场大病，更是被家里人关爱备至。可就是上学这件事，父亲一直反对，理由是我们家没劳力，别人家有劳力的孩子都不上学了，而我还要继续上学，这一点让父亲经常不给我好脸色看，虽然当时不知道上学是为了什么，就知道往高年级读是理所应当的事，也就顺风顺水的读完小学读初中，读完初中读高中再考大学，可就在这期间，父母俩人轮换在我面前唠叨，母亲虽然沒有强烈反对，但看见我就叨咕着：一个女娃上啥学呢，学得纳个鞋底，纺个线，挣个工分就行了，念书有什么用，经常拿村里的同龄女娃举例，看人家谁谁既能做饭又能干家务。母亲对我啥都不会很是不满，对她的话我是左耳听了右耳出。而父亲则是直接采取了经济制裁，让我对父亲“痛恨”到了极点，后来大了懂事了，才真正理解父亲当时的做法。但不让我上学这件事在当时看来，我始终认为是母亲做得不够好，而父亲做得更差。
记忆最深刻的是高中三年的学习生活，虽然母亲对我上学不满，但也不很反对，所以每次回家还是偷偷地递给我一周的生活费，烙两个锅盔，裝一瓶腌制的榨菜。而父亲就不同了，看我那那都不顺眼，他的表情让我每次走时都有一种不想回家的冲动，后来有时确实不回家了，就直接轮流回到几个姐姐家，取一周的干粮再返学校，那时也小，和父亲不记仇，匆匆三年一晃就完了，高考落榜后，闷在家里，没心思干活，可就是不甘心，就是想上学好像由不得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底发出的声音，1986年9月开学季，自己骑个自行车到处找不收补习费用的学校，我的高考分也不差。父亲一百个不愿意让我补习，我也不知道那时怎么那么执着，莫名其妙地找到代王中学，依据我的分数，学校接纳了我，真是谢天谢地谢自己。开始发誓这一年不回家，就好好学习，这期间母亲坐了火车又坐公交给我送过两次生活费。偶尔也会去表哥家蹭饭，他在陕鼓上班，家属区和我学校隔壁，表哥家都支持我上学，快过年了，学校也到放寒假时，我把我过年不想回家的想法给表哥说了，他就给我从他们灶上买了三十多个馍，准备了些菜，配置一台电炉，让我在他那学习。可坚持沒几天，大年三十下午，我硬是想着要回家，可能是过年的习俗影响的吧。进家门时，母亲在搭油锅，看见我回来，就赶紧说你父亲还准备给你送油饼油糕去呢，那一刻，眼眶里硬憋着的泪珠一泻而下，那份情怀不是沒有，而是世俗留给了父母太多的烙印，父亲不是不喜欢我读书，而是大爱中又浸透着更多的家庭和世俗所附着的观念，我回家过年了，第一次感受父母对我疼爱，我高兴他们也开心。这样祥和的日子只有一天半的时间，过后我背上干粮揣着母亲给的生活费又离开了家，这一走，便让我完成了我人生的又一个台阶，站上去眺望，无限的美好，无限的憧憬继之相随。
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逃出了农门的我是村里拿工资吃饭的人，父母最是开心，逢人便说自己的娃能行，呵呵，我成了他们炫耀的资本。第一个月工资到手，激动得不得了，赶紧给父母买了东西送回家，临走递给母亲50元，母亲脸上乐开了花，父亲自言自语到多亏你那几年坚持要念书，有好日子过咧，我欣然一笑。后来结婚生子，一切按照固有的顺序进行着，1995年工作调动，离父母有点远，就时而不时回家看看，留些零花钱给他们，这样年复一年，然而生活总会出现点意外，1996年母亲突然因脑溢血病倒，这一病就是十年，父亲精心陪在母亲身旁，给母亲端饭倒水，喂饭穿衣十几年如一日，也帮了我们大忙，看着父亲耐心细致地照顾母亲时，心里感慨万千。
我可敬可爱的父亲，从不想要给我们做子女的添麻烦，临走时总是叮嘱，你妈有我哩，在外不用操心家里面。每句话都温暖了我的岁月，让我的生活才有了更多的诗和远方，在爱的世界里，有负重相行更有温情相拥。2006年母亲离开了我们，每次回家，远处就瞅见父亲一个人坐在家门口的石墩上，瞬间鼻子一酸眼泪不自觉地就会流出，他在期待儿女子孙的回来呢还是在想念我的母亲？见到我们总是喜盈盈的。这种守望伴随父亲至今，一种动作持续了几十年，他那博大的心胸里一定载承着厚重的爱！
后来，我们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和车子，本想着接父亲到家生活，可父亲硬是不愿意，他早已习惯了他生活的环境和那些他熟悉的村里人，大家时常互相走动，父亲也有说话的人，时不时还能干点家务活，他常说城里再好也好不过他的家。考虑父亲年岁已大，经他同意后就决定每年冬天接父亲来我家过冬，也了却我做女儿的一桩心愿：陪父亲慢慢变老，享受陪伴父亲的乐趣，在他的故事中寻找我的生命轨迹，听着他的故事，一起快乐着我们的快乐……
（作者简介：张萍，教师，喜欢文学和旅游，偶尔写写心情，随心生活是我的终极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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