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目中最适合我养老的城市的前三名

如果要在我过去五十几年里听过的所有歌中，选一首我心目中最伟大的歌，我会选约翰·列侬的《Imagine》。

这首歌的歌词里有这样几句：

Imagine there's no countries, 想象世上没有国家，

It isn’t hard to do. 这样做并不难。

Nothing to kill or die for, 没谁要消灭也不为谁牺牲，

And no religion too. 也没有宗教。

Imagine all the people, 想象所有的人们，

Living life in peace. 都生活在和平宁静之中。

列侬的歌词所言，也是我毕生的梦想，或者说，幻想。

我姓文，母亲姓胡；奶奶姓李，外婆姓陈；伯娘姓杨，姑父姓王、姓魏；妻子姓金，岳母姓卢；妹夫姓邹，内兄夫人姓叶。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中国人，有“百家姓”，但通婚后，都是一家人。

中国人的家人的姓氏，在二十一世纪，还可以或者实际上已经扩展到亚力山大、威廉姆斯、冈萨雷斯、穆罕默德、约书亚、加藤之类。

《论语·颜渊》有云：“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子夏所谓“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可以说是列侬歌词的中华圣训版。

欧洲的哈布斯王朝，为了保持纯正的血统，有近亲通婚的传统，结果后人多有生理缺陷。这样的事情，也曾发生在日本。日本天皇，号称“万世一家”，自古有近亲通婚的习惯。

中国历史上的不断的改朝换代，似乎无形中让中华民族具有了遗传学和生理学上的优势。今天的中华民族，毫无疑问是地球上最优秀、最聪明的民族之一。

被孔子盛称的周文王姓姬。姬姓是中华最古老的姓之一，今天很少见了。被今人盛称的唐太宗姓李，唐太宗的父亲是李渊，李渊的母亲，是隋文帝杨坚的妻子独孤伽罗的姐姐，独孤氏，是匈奴贵族。

也就是说，唐太宗是混血儿，他开创了让中华后人甚至日本人景仰的盛唐。

上一次从成都回北京的飞机上，我带了一本日本人宫崎正胜氏写的《料理的故事：餐桌上的日本文化史》消磨时间。书中有云：“唐朝建朝不久后的公元630年日本就派出了第一批遣唐使，直到894年才终止。这中间的264年前后一共派出了19次遣唐使。”

今天日本保留下来的传统文化，与这19批遣唐使有莫大的关系，也与中国唐朝有莫大关系。

不管怎样，前一阵，因为赶时间，我飞快地爬了十几级楼梯，结果小腿酸痛，气喘不已。平复下来后，我不禁寻思，是不是应该规划一个养老的地方了？

于是思绪发散，回忆我一生中生活过和到过的地方，心想，我最愿意终老其中的城市是哪几个呢？

2006年，我去了一趟南非，那个时候，我才三十来往岁，在克鲁格国家公园，遇到了一个老年旅游团，团员都是来自欧美的白发苍苍的老人。台湾省导游王先生告诉我说，在他们那边，通常有这样的事情，老了，就把房子卖了，然后把卖房子的钱用来周游世界。游到不能动了，就回去等死。

我听了大为敬服，也痛感中西文化差异之大，想，若在我的话，大约会一早就选定一个地方等死的，而不是垂老之后悔其未到之处而奔波四海，这本该是年轻时候的任务。中国人讲究“好男儿志在四方”，然后才“落叶归根”。

我到过一些国家，一些城市，并不太多，有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如果可以选择养老的城市，以我的有限的经历和体验，我想我会选以下三个城市。

第一个城市，当然是成都。我是四川人，现在的家，也在成都，所以成都是当然之选。

成都的好处，就不用说了，前人和今人之述备矣。

第二个城市，是京都。

我去过几次京都，每次待的时间都不过三五天，但体验非常好。

京都实际上是一个对外人非常警惕的城市，不仅对外国人警惕，也对日本人警惕。这种警惕，我觉得，来自她的文化上的自傲。据说，在京都人的眼里，日本只有两种人：一种人是京都人，一种是乡下人。

我上一次去京都，是在2019年，和家人一起，住在鸭川边上的一幢老式民宿。导游先生开车把我们从东京送到京都的住处，下车时，他朝我努努嘴，我顺着他努嘴的方向望去，隔壁一幢二阶建的二楼上，一位老妇人趴在窗口盯着我们。导游先生说，我得赶快走，否则她会投诉的，我以前就被投诉过，京都人小气，不像大阪人。

除此之外，京都的山川形胜、人文历史、市井烟火，都极合我的脾性，而且，京都像成都一样，也是一个地处盆地的城市。成都在四川盆地，京都在京都盆地，两个城市，有非常多的相似之处。实际上，成都人的爱管闲事、实现人间正义的劲头，并不亚于京都人。

京都市有左京区和右京区，在很早以前，左京区叫洛阳，右京区叫长安。

京都据说是日本人的心灵故乡，在我，也能感受到开元、天宝的气息，在此终老，我觉得，仅次于成都吧。

第三个城市，是内罗毕。

内罗毕是肯尼亚的首都，我去过四、五次，也是我时常怀念的城市。

内罗毕也像京都一样，有自己的骄傲。有一年，肯尼亚颁布了在公众场所禁止吸烟的法令，很严厉，那一年的某一天，我正好在内罗毕，晚上，朋友带我去迪吧玩，中间，我出门到街边去抽烟，心想，半夜三更的，应该没事吧。一位路过的彪悍大哥对我摇手指，说，“No smoking，please”，我赶紧把烟灭了。有一个法令下来，民众都自觉执行的国家，是非常值得尊敬的国家。相比之下，中国人太聪明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内罗毕气候宜人，四季如春，空气清新，没有工业污染，可以与昆明媲美。在内罗毕市中心以南8公里，是内罗毕国家公园，这是全世界唯一一个设在首都的野生动物园。从内罗毕出发，可以去马赛马拉，野生动物的天堂；可以去安波塞利，看乞力马扎罗山；可以去图尔卡纳，人类最早就是从这里走向世界的；可以去蒙巴萨，郑和六次下西洋中最远的一个目的地……

最重要的是，内罗毕总带给我一种活在年少时候的感觉，那个时候，我在家乡的街道上奔跑，无忧无虑，内心充满幻想……每次回到内罗毕，我都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在我的家乡，我童年的生活印迹都被抹掉了，而回到内罗毕，却感觉回到了从前。

以上这些，都是想象，实际说来，我并没有多少选择余地。人越老，越没有选择余地，这是人类面临的一个现实。在我，实在也不想麻烦下一代，所以很可能找个荒山野寺坐以待毙，你们不要管我，我也不管你们。

总之，不论是马革裹尸，还是老死床席；不论是魂归故里，还是客死他乡，都不妨。我觉得，最糟糕的情形，是死在ICU。ICU是死神对人类最严厉的惩罚，尤其是在中国。哪怕是下地狱，也不会连累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