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成海
清明、中元和新春三节是海内外中国人最为盛大、庄重、严肃的扫坟祭祖节日，也就是我们北方人所言的上坟日子，说到上坟，我这个年至半百的人还经历很少，只是这几年和小舅子等给岳母上过几次，另外的一次就是更早一些和父亲给爷爷奶奶上过一次。
说到爷爷奶奶，可能很多人都有过在他们身边依偎撒娇的愉快经历，但对我而言，爷爷奶奶只是一个遥远的概念而已，因为爷爷早在父亲小的时候就过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死的太早太惨太冤。而奶奶据说刚到六十就不幸因病亡故，而那时哥哥才出生不久。
我从小时后就依稀记得，每到过年、清明、中元节的时候，不管天气如何，父亲总要拿上一沓自家印制的冥币，炒一点菜，拿四个白面小圆馍馍，用篮子提一点胡麻柴，在上午的十来点去给爷爷奶奶上坟。这种做法几十年来从未间断，只是后来大年三十上坟的习惯推迟到正月初六。关于这个改动我记得还有原因的，据说大年三十上坟的同时就把已故老人一同请回家里过年了，所以在正月初五之前吃每顿饭的时候，先要把新鲜的饭菜供给老人，一直到初六再次上坟才把请回的老人送走，那一年，我也不记得是正月初五之前的那一天，家里的几个摆放在柜上的水杯无缘无故就底部破裂了，父母认为这是老人“干的”，从此再没有大年三十上过坟。
爷爷奶奶的坟墓距离我们村子不远，就在村后头的梁头上的三条路夹出的一个三角形里。平缓的一个土丘上稀稀拉拉地长着一些杂草，如果不是前边几块扁状的石头搭了一个灶口的形状，甚至没人以为这是一个坟墓。
前几年，我专门和父亲给爷爷奶奶上了一次坟，仪式特别简单，我和父亲跪在坟前，把冥币点燃，待全部烧为灰烬的时候，我和父亲双双各磕了四头，一边磕父亲一边说，父亲母亲你的二孙子来看望你们来了，一句话说的我突然悲从中来，眼里似乎有无数的泪水要抛洒出来，但哽咽了几下还是没有流出眼泪。我们站起之后，父亲围着坟墓走了几圈，看到牛羊和一个汽车轮胎碾压践踏坟墓的痕迹，很是生气，嘴里骂了几句后说，下一次上坟时该添点土了。
父亲兄妹五人，二男三女，父亲最小，如今只剩下三姑和父亲二位老人在世，但也是年过八旬的耄耋老人。大姑我从未见过据说很早就去世了，二姑在我很小的时候也就因病亡故，大爷也去世有近二十多年了吧。他们这些老兄弟姊妹们都曾经因为爷爷家庭之故备受艰辛折磨，这种情况甚至波及到我们这些小辈中的年长者。
我成年工作之后，曾经有过想弄清楚我们家族过去情况的愿望，但只是蜻蜓点水式的，想起来问问过后也就不了了之，我记得曾经问过父母，结果二位老人不知是不愿意让我知道还是他们本来就知之甚少，只推说比他们更老的人可能才较为清楚，可我早年也没把此情况当做一回事，现在真正想弄清楚了，而那些比较清楚此事的无论是我的亲人还是村里其他的老年人均已不在人世了。我只是曾经偶尔从来父母家串门的一位老人嘴里零星听到一言半语，“你们家老汉那人就是好，秋天看见有人在地里刨土豆，人家着急就躲开了，假装没看见……”从村中老者的这句话中，大概就可以管中窥豹，约略知道爷爷曾经是个乐善好施救济乡邻的大善人。可为什么最终遭遇如此横祸呢？我突然想到历史资料中的数字，五十年代前后在中国农村曾经有二百多万爷爷似的乡村小地主都被以各种罪名进行屠戮，看来解释只能如此了，这就是农村那个特殊年代那些通过勤俭持家攒下几亩土地人的宿命。
爷爷已经孤零零地在山上躺了好几十年了，但我相信在冥冥之中，他还在看顾着他的后辈儿孙。此时让我想到母亲曾经讲过的一个真实故事，那还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在读高中，姐姐因为家庭贫困缘故已经不再读书，那一年的秋收很忙而父亲刚好在外打工没有回来，家里家外就靠母亲和姐姐支撑，有一次她们去距家十几里的地里拉庄稼，由于时间太晚，母女二人在回家的时候彻底迷路了，除了天空的满天星斗，她们什么也辨识不清楚，就在母亲和姐姐慌不择路无所适从的时候，突然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盏灯似的亮光在忽隐忽现地闪动，母亲对姐姐说，就朝着有灯光的地方走吧，她们母女二人赶着牛车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向着灯光的方向走着，走了很久，心里猛地豁然开朗，在夜晚熠熠的星光下，她们看到了距离路边不远处的爷爷坟墓，此时，那点为她们引路的灯光一下消失了，而她们也回到了我们村子的边缘……后来母亲还一直对此事疑惑不解，她曾对我说过如果那点灯光是汽车的，应该早走得看不见了，而她和姐姐看到的那点灯光在她们没有清醒之前一直就在她们不远处隐隐约约地移动，然后母亲迟疑片刻，似乎很肯定地说:“那一定是你爷爷在给引路……”
母亲讲完此事，我的心里一阵难受，心中隐隐约约升腾起的还是父母伟大之类的词语，确实，尽管阴阳两隔，冥冥之中他们居然还为自己的亲人保驾护航，这样的事情岂能不让我们为之动容……
于2017.4.3日于集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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