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1111期
杏儿熟了
文/宋有军
下班途经小区门口，一位老伯蹲在路边，身前摆了一筐杏儿，圆圆的、黄黄的，个儿不大，外表鲜亮，透着水气，一看就是刚刚从树上摘下的，家乡的杏儿，熟了。
杏是北方最常见的果植，每年早春三四月，杏花便争相盛开。“未生枝叶先有花，遥望已是杏色白”。塞北的田野里，成片的杏树上，粉白色的花儿凝结在一起，夹着馨香，吹皱了浮冰的溪水，唤散了山涧的枯黄，一瞬就带走了冬天的严寒。杏是北方多产的果品，杏树也最适宜在北方种植。如果开春的风雨天儿少，到了仲夏，杏树上就会挂满黄色的果儿，累累坠坠，叠满枝头。小时候家里日子苦，每年只有等家乡的杏儿熟了，才能够吃上几个，那酸酸甜甜的味儿竟成了一年里最让人期待的果香。
记得有一年和哥哥放学回家，刚好看到邻居家的杏树落了几颗果儿在院子里。我俩把掉在地上的杏拾起来擦了擦，一人吃了一颗。然后把剩下的洗好放到了碗里，打算留给父亲和母亲，等他们忙完一天的活计，一起回来吃杏儿。
晚上，父亲下班回家，看到我们留给他的杏儿，问清之后，非但没有高兴，反而非常生气，端起碗，就带着我和哥哥来到邻居家。
“孩子不懂事，捡了树下掉的杏儿，这是一斤杏儿的钱，您收着。”虽然，邻居一个劲地拒绝，说只是树上掉下来的，用不着给钱，可父亲还是执意留下钱，并一个劲道歉。还了杏，从邻居家出来，父亲始终一脸阴沉。到家后，父亲让我和哥哥站在墙边反思。父亲说：“今天树下捡，明天就会去树上摘，绝不能养成坏毛病。”
夜渐渐深了，堂柜上，煤油灯跳动的火焰发出昏暗的光，父亲一支接一支不停地抽着旱烟，氤氲的烟气中，不时夹着一两声干咳，微驼的背影映在墙上，随着咳声不停地摇摇晃晃。
“不就是捡了几个树上掉下的杏儿，有那么严重吗？”在父亲的斥责和母亲的劝慰声中，我和哥哥噙着眼泪，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是星期天，但父亲一早就出去了。直到傍晚，天边只剩下一抹惨淡的夕阳，父亲才风尘仆仆，一脸疲惫地挑着担子回来。原来，父亲一早去了二十多里外的龙潭村。龙潭村在我们村后二十里外的山凹里，村里仅二十几户人家，因交通不便无法外销，村里的杏儿只要2分钱一斤，但需要自己摘。二十多里山路，弯弯曲曲，沟沟坎坎，满满两筐杏儿，父亲就这样一个人担着回来了。
那一次，满满两筐杏儿，哥仨敞开了吃了个够，品足了各种酸与甜。多年以来，我只记得，那一次父亲担回来的杏儿味道格外好。
父亲说：“夏日的杏儿是否长得好，全看春天，尤其是正值杏花盛开的时候，如果风沙天少，花蕊中不进雨雪，夏天杏儿成熟时，便个大饱满，个个酸酸甜甜，绝不会生蛆。”
父亲不仅对我们要求很严，对自己也非常严格。父亲是单位的会计，为保证账册计算准确，父亲多年练习，练出了一手好算盘，左右手可以同时进行。有时是左手打算盘，右手填写数据，每个月上千人的工资，他一天就能搞定，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记得父亲退休时说：“当了一辈子的会计，没有算错一笔账，没有拿过公家一颗钉，值得了。”
多年后，我们弟兄三个都从农村考上了学校，又追随父亲一起走上钢铁行业，这与父亲的影响分不开。
树叶年年绿了又黄，花儿年年开了又谢，一年一年，杏儿酸酸甜甜一如往昔，日子在风风雨雨中渐行渐远……
而今每当盛夏来临，看到那黄澄澄挂满枝头的杏儿，我就会想起父亲，想起他深沉的爱和严厉的教诲，想起那酸酸甜甜的家乡味道。
宋有军 笔名：友君，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上谷文化院会员，河钢集团宣钢焦化厂宣传干事。做过二十年的教书匠，后调入焦化厂做宣传工作。偶有作品发表，喜欢人物通讯、散文和小小说写作，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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