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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堂里的编织品 || 作者 杨进荣


草堂里的编织品

作者    ‖    杨进荣




草有家野之风,也有良莠之别。草有它的害处,也有它的益处。五谷是野生的草,经千万年人类的训化培育,越来越适应人的胃口。满山遍野的草喂育动物,提供人蓄需要的营养和蛋白质。

我们讨厌彬草类,对庄稼的侵害。但我们又需要很多草,饲养牛羊驴骡和猪马。

除此而外,好像草一无是处,没有多少元素可供我们咂品回味!于我,对草的感情不亚于对黄土的热爱。因为看到草,我会自然想到铲拾柴草的艰难童年,为铲不满一葕子猪草,受过大人们的多少责骂!

我这里不写野草,要写家草对一方人,特别是它们在家徒四壁的我家,经母亲手工纳制,而发挥的无物替代的广泛作用。

记事起,我家的穷不忍心用文字描述。上窑里没桌子,也没凳子。厨窑里都没有扣碗置筷子的灶爷板板。风箱有了时是我七八岁后的事情,遇到吹风下雨雪,母亲经常爬在灶火门上噗噗地去吹,乃至母亲经常被熏的掉眼泪,不得不去擦的眼窝子里,经常有土和灰。后来有了一只风箱,因为鸡毛和牛皮纸没有栽合适,重的拉不动。但母亲一直在拉,父亲没有为此动手修过或找懂的人把风箱拆开看一看,修一修。对此,我对父亲懒于动手、凑和的毛病很是生气不满。

因为穷,做不起窑洞的门,买不起洋帽子,也无法在手工业社定制木锅盖,更别说笼床(蒸笼)劲耙子了。聪明的母亲逐渐把麦谷草编制成生活用品,解决了因为短缺而让她唉声叹气的无奈。

草鞋


父亲个子高,体型单。当时时髦男人冬天穿暖鞋,父亲又喜欢外出,特别是雪天,一双老布做的方口鞋,擦不了几次就裂邦掉底了。做不起暖鞋,更别想弄点牛毛或羊毛做窝窝鞋了。母亲便会在生产队看大场的人处讨要一背篼谷草,她把要来的谷草,用手反复揉搓,使其失去杠性倔劲,变得软绵柔顺,然后把谷草搓成草棒棒,借来邻居家的一个鞋模子,一圈一圈地在鞋模子上缠转,用两三个晚上,就能把一双草暖鞋大式样做出来。然后母亲会用拧车子把大麻拧成细麻绳,再找一苗大针,麻绳子一头穿在针鼻孔中,另一头挽个疙瘩。一圈接一圈地穿纳。草暖鞋要做两层,一层稍粗硬的谷草,第二层垫一指头厚的绵柔谷草。经过这些工序,一双舒适温暖的棉草鞋就算做成了。

我曾经拣拾过一只别人扔掉多日的草鞋,很脏,母亲看到后,嗔怪地说,唉呀,你这个娃娃咋不嫌咯応,赶紧捣到炕眼里去,闲了妈给你做一双。

每到雪天父亲在炕上和亲邻喝茶谝闲,我就穿上他的大草鞋,在各家出进乱逛,大有显摆的意思。

草帽


草帽子是遮阳避雨的生活用具,更是农村人减少太阳辐射,偷得几许荫凉的最方便用品。

麦黄六月,塬上的小麦呈红黄色,门前大片的平展土地上,翻滚的麦浪,如大海扬波。母亲会在自家半亩自留地中,拔两捆小麦,背到家里,一把一把地揪掉麦穗,小心地把麦杆放在上窑的后地上,母亲会噙一口水,在麦杆上喷洒几口,让麦杆回性。两天后,小心地把麦杆外紧裹的一层外衣剥掉,婴儿样白森森的麦杆会暴露出来。白白的麦杆整在一起,抱到上窑窗眼跟前,几根麦杆在她的手里左右交织,不断续新麦杆,掐成长长的帽辫子。把帽辫子一圈一圈用带有白线的针压边敹起来,敹成底圈五寸宽,搁头上处五寸高时,一个崭新的草帽子就做成了。

小时候,很少戴草帽,一是没多余的草帽戴,二是要戴就得戴父亲哥姐们轮流戴过的烂草帽,我不愿意,索性秃个脑袋,到处乱走乱跑,感觉无所谓。

草锅盖


家里灶台上左右安有两个铁锅,一大一小。平时做饭用小铁锅,秋冬煮洋芋、烙馍馍,用大铁锅。两锅只有一个锅盖,并且木锅盖七拧八翅,像一位久死而沒有暝目的木乃伊。母亲在冬道里,用六月份折的麦杆,要纳好几个锅盖,直到我十二岁的那年,她和父亲临出工前,嘱咐我煮一锅碎洋芋。谁知我因为沉迷于《苦菜花》小说,突然发现太阳西斜,慌忙把装了半葕子洋芋的灶火点着火,盖上锅盖,但忘了给锅里倒水,烧了半个小时后,不见大锅锅盖缝里冒气,只闻见满屋子都是焦洋芋味。铲锅刀掀开锅盖,叼一颗洋芋出来,生的还象一颗核桃。慌乱中的我塞了一灶堂柴草,跑去大娘家问原因,待小脚大娘走到院边,烟从厨窑门上往外冒。唉,你这个娃娃,水倒的少了,烧着了……大娘捂着鼻子,顺手舀了一马勺水,泼向烧焦的洋芋锅。随手把边子着火的烂锅盖扔出厨房门,又向上面泼了几大勺子水……

因为怕挨打,跑到姐姐家,几天没有回来。

母亲把我引回来后,我始终跟在母亲的身后,父亲斜靠在上炕的枕头上抽旱烟,瞪了我几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晚上母亲抱来了一抱麦杆,让我帮忙,开始了纳锅盖。指头粗的一股麦杆结力,一圈又一圈地向上盘旋,麻绳子勒进麦杆中,痕迹十分明显,那次她纳了一个平锅盖,也做了一个专门用来煮洋芋的伞状锅盖。锅盖在厨窑墙的木橛上一挂,天啦,我家多富有,锅盖多好看啊!"早咋给咱们不纳呀?"。"唉,就那么点麦杆,要的亲朋多,顾不上呀狗娃"母亲慢条斯理地说。

草门帘


能记点事时,大小五眼箍窑,两盒门(上窑、厨窑)。其余三眼窑都沒门,敞院,院西有一口水窖。水窖窖台周围是无力劳动的老人们聊天谝传晒太阳的地方。一只叫黄老五的母狗和一只母狸猫,经常爬在窖后不大的柴堆上。那条狗没咬过人,那只猫狠少在家里呆。饿疯了的它们什么都吃,生下的狗仔猫娃没有人要。

有一年,半亩自留地种的谷子丰收了。母亲把谷穗子剪掉,背到院里晒干,用连枷拍打掉。新谷子石磨上推掉后,连皮带面烙成的干炕馍馍,味道清纯,十分香。她把谷草一撮一撮用麻绳子在两头扎好,然后,把扎成把把的谷草再用麻绳串起来,串绑成门大小的草帘子,两边用剪刀剪齐整,再在门外墙的顶部钉三个木橛,草门帘的顶部挽三个绳框框,把它抱起挂到木橛上,草门帘就做成挂好了。

母亲做的草帘,因为厚实,所以冬天挂在门上,窑内相当暖和。

近几年,我回故乡,进旧宅,看到那双遗弃在磨堂窑的烂草鞋和扔在厨窑里的那个草锅盖,我会想起母亲来,想起她白天挣工分,晚上月光下做草品的那些夜晚。

草堂,名副其实的草堂。我在草堂里度过了少年时光,幸亏年幼无知,否则,我可能都没勇气活到现在!

草堂,饥寒交迫的代表。我在草堂里读懂了人性,认识了人心。人情似纸张张薄的话,并不是文人的信手拈来。

草堂,真正的课堂。我在这个课堂里感受到了母爱的伟大,接受了艰难贫穷、世风人情的洗礼,我用少年的白发回应了苦读的滋味,流言的诋毁。

草堂,以后的孩子不会相信有过这样的地方,他们除了挣钱和楼房,没有宗亲和邻居,老家的方言土语都会被同化,七大姑八大姨不认识都很正常,他们慢慢的脱离原祖籍地,分散到全国及世界各地,只有身份证上还留下曾经有过草堂的故乡,但故乡已没有让他们难忘的草堂。

草堂,有一种力量出自其中,它督促我读书不间断,写作不放弃,在无路可走的地方走出一条路来,倔犟地活,因为我有母亲依赖麦谷草,也能活的那么不卑不亢的精神照亮!



作者杨进荣,曾用名绿云、罗巴、走天涯、西北星,陇上田园诗人,作家,中国传统文化的爱好者和乡土文化的资深研究者,曾在《诗歌报》《散文林》《诗人》《驼铃》《白银晚报》《白银日报》《白银文艺》《乌兰》《甘肃日报》《甘肃经济日报》《首都文艺》《人文白银》《乡土文学》《乡韵》《陇上风情》《中华诗词》中国网、神州网、今日头条、凤凰网等网络和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游记近万篇,深得读者喜爱。著有散文集《抱朴》和诗集《星云涯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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