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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沉浮,一夕是百年

     


 
 

     人们在喜爱和观赏87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这部跨世纪经典的同时,应该毫无疑问地也喜爱和关注着其中女主角林黛玉的扮演者——陈晓旭女士。最近,我从网页视频上连续收看了关于陈晓旭的系列报道,观赏了热爱她的网民精心制作的大量关于这位人们心中永远的“林妹妹”的各种动漫,聆听了人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悼念她的诗词曲赋,深受感动。

   2007年5月13日晚,陈晓旭因乳腺癌不幸在深圳病逝,年仅42岁。但她塑造的林黛玉形象,却成为了千古绝唱,真乃:“香魂一缕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遥。”

    陈晓旭生前曾“自白”:“我拥有无数个美丽的梦,最美的一个是从这里开始的。1984年夏天,爱人看到了《红楼梦》招选演员的消息,鼓励我试试。'我才不做这样的傻事呢!中国这么大,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丫头!’…….耐不住他的'激将法’,我给王扶林导演写了信,六天后,接到了上北京的面试通知,上写:'食宿自理,如未录选,路费不予报销。’于是,我老老实实地做了那条自愿上钩的'大头鱼’!1985年春天,那次面试,我只留下了照片和我写的那首诗——《柳絮》,从此杳无音讯。差不多一年以后,4月1号,终于接到通知,正式去参加《红楼梦》剧组的演员培训班。”据后来王扶林导演介绍说:当时所有写来的“自荐信”,几乎都是字迹潦草,只有陈晓旭的信写得非常认真,娟秀、端正的字体很让人入眼,文笔显得自然流畅,还随信附有她曾发表过诗作的“小报”和抄录的那首小诗。面试时,导演曾问过“应选者”是否读过《红楼梦》的原著?又是她回答:“是!”当王导请她说出书中“妙玉”的判词时,她脱口答道:“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这岂能不令王导和选演员组的专家们记忆深刻呢?

   陈晓旭接着说:“谁演'林黛玉’呢?工作人员说:'都没有定!所有角色要在三个月的培训结束之后,再决定。’我是为林黛玉而来的。几百年来,人们把'黛玉’当作美的偶像。但我心中的'黛玉’却是一个非常真实的女孩,她敏感、多情,不谙世故。我理解她,所以,我一定要争取演好她!尽管我的面孔不那么光彩照人;尽管我的身体有些发育不良,我都不怕!

   “1985年夏天,三个月的学习结束了,导演将在今天宣布角色名单。大家已经坐好,准备开会。四十几双眼睛都不安地注视着导演,仿佛在听候'最后的判决’一样!'下面我来宣布角色名单,金陵十二钗第一名……’,我在心里几乎与导演同时念出:'林黛玉——陈晓旭扮演!’尽管如此,我还是惊呆了!

   “1986年开拍了,初入贾府,是我拍的第一场重戏。那父母双亡的黛玉,走进奢华的荣国府,寄人篱下的自卑感,使她对周围的一切充满戒心。而孤傲的个性,又使那种自卑上升为强烈的自尊,生怕自己有任何的行差它错。所以,她面对老祖宗、王熙凤和众姐妹时,要像一个大家闺秀那样大方、得体。初见宝哥哥,虽然心头骤起风云,但脸上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大家都觉得我把'黛玉’刻意的矜持演了出来。不过,你一定不会想到那时我可紧张得发抖呢!我从不觉得'黛玉’是个很别扭的人。在她短暂的生命里,没有父母之疼,兄妹之爱,宝玉是她的知己,是唯一真正怜惜她的人。她向宝玉投入了所有情感,把这份爱情当做生命。所以,她容不得宝玉对自己的一点疏忽。可以嬉笑打骂,却瞬间多云转阴,哭哭啼啼!这,不就是我吗?我也只是个20岁的女孩子,有着和'黛玉’一样的小儿女心态。

   “'黛玉葬花’是我最喜欢的重场戏。当天亮时,我赶到现场都惊呆了!冥冥之中,梅花红红白白地落了一地,其中还有未放的花蕾,真的是'红绡香断’啊!此时此刻,我深深地理解了'黛玉’那份伤花感己的情怀!'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最终,'黛玉’还是毫无留恋地撒手而去!我似乎觉得自己的灵魂也像被处裂了一般!不过,该是我'红楼梦”醒的时候了。'红楼剧组’的三年,走到尽头,当年的一群黄毛丫头都长大了!原来满头黑发的导演,也是两鬓斑白!我多么留恋那富贵的'大观园’啊!留恋那盛开的桃花,那条蜿蜒的小路,那些为选择一个理想角色而苦恼的女孩子!那里撒满了我芬芳的记忆;那里珍藏着我最美丽的理想;那是一个多么难忘的秋天啊!一梦醒来,已经三年了!”

   如果说,“林黛玉”是一个诗意美和理想色彩的奇女子,那么,以“林黛玉”为镜的陈晓旭是否也过着传奇的一生呢?

   陈晓旭曾接受《中国文艺》访谈时说:“我喜欢林黛玉呢,可能是我从小自己有一些性格跟她很相通。我觉得林黛玉她除了具有所有的就是美丽的女性所没有的那一部分才思,还有灵俏,还有她独特的诗人气质之外呢,最重要的我觉得就是那种,我喜欢她那种不入世俗的那种纯真,还有她设定了一个目标之后,特别执着地一直追求下去。”她还说:“我小的时候,实际上性格跟'林黛玉’比较相像,就是属于比较孤独的那样的,后来演了'林黛玉’之后呢,当然在这个过程当中就是可能就会有意识地更接近'林黛玉’了。演完了之后呢,这些年我觉得比以前好多了,不可能总像'林黛玉’这样的生活。那样的话,一天到晚的特别累!”

   的确,在“贾宝玉”的眼里,“林妹妹”是眉头微蹙的“颦儿”;而在丈夫郝彤的眼中,陈晓旭却是一个大气开朗、聪明幽默的人。她热爱生活,有很多朋友,对工作的要求特别高,她不是“黛玉”那样的忧郁,只是更加的成熟。正如邓婕所说:“留在我们心中的晓旭,永远是笑盈盈的。她不是'林黛玉’,她是陈晓旭!”

   结束《红楼梦》的拍摄之后,陈晓旭开始走上了经商之路,创立了“世邦广告公司”,经过多年的奋斗,换来了过亿资产。她曾被评为“2004-2005年度中国50位杰出女性广告人”;“2005-2006年度中国十大最具风采女性广告人”。2006年3月6日19:00-21:00,陈晓旭还被邀请至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202报告厅,向当代大学生作了主题为“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演讲之'挑战职场’系列”的演讲报告。受到了青年学子的热烈欢迎,并现场回答了学生提出的各种问题。

   她说:“我特别喜欢看书,看了很多遍《红楼梦》,还把对林黛玉的理解写了好长好长几页纸,寄给导演。后来,王扶林导演告诉我:'你的综合气质是最像林黛玉的一位。’……'林黛玉’已成为我演艺途中不可逾越的山峰!……人生为了什么?人生重要的是心志的成长,灵魂的提升……很多东西,财富、名利也好,亲情、爱情也好,其实你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正如《红楼梦》里的'好了歌’。那人来这世界是做什么的呢?其实人的一生是不断学习和觉悟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你自己究竟学到了什么?富贵时是不是能够体会他人的疾苦,贫穷时是不是能够心里安稳,体会挫折带给你的感悟……我们公司的人都在读圣贤,从孔夫子的教诲到佛的教诲,大家点点滴滴感悟我们的经营,人生的方向。一般员工在学《弟子规》,主管都在读《论语》,所以,真正的收获是在这几年学了圣贤的经典之后,才开始正确的找到了光明的路。

   “平心而论,我十分厌恶传媒和影视业中的'炒作’,这个词充满了一种喧闹、虚假、做作。我们看看现在的报纸对什么感兴趣?满纸都是名和利。这给我们的后代带来非常不好的影响。影视现在流行'戏说’或改编名著。前段拍的《京华烟云》被改得面目全非,据说《红楼梦》也要重拍,要渲染宝黛钗的爱情线,因为观众喜欢看。其实这是降低了观众的审美标准的,是对观众智慧的一种侮辱。

   “那么我们心中也要怀仁。如果一个农民心中没有他人,种菜时就会放很多农药,让菜快快长大卖到市场,而不管他人的健康;如果一个医生心里没有他人,就会为了拿到一个回扣,给病人开昂贵的但没有益处的药,而不会救死扶伤;如果一个教师心中没有他人,就会误人子弟。我们传媒业和影视业的人尤其要心中怀仁,因为我们的作品会影响整个社会。所以,传媒界和影视界的人要负担起教育人,继承传统中华美德的责任。这不是前景的展望,而是一种对社会的责任感。要在我们的作品中尽量抑恶扬善,让大家都知道世界是美好的。人间不仅只有竞争,如果只有竞争的话,我们每个人都变成一个战士了,那么我们生存的地方一定是一个战场。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做一个园丁,让我们的世界变成一个没有硝烟的花园。这就是我自己的愿望,也是我这么多年来学习圣贤经典的一个感悟。”

   从以上言行可以看出:陈晓旭光辉而独特的人格魅力之所在!她是人间真、善、美的化身,她的才情、诗情,有目共睹,她的善良、她的聪慧,她的热心肠,她的最会照顾人,她始终带着传统理念、道德去做事、做人……都给人们留下了难以忘怀的记忆,她永远是人们心中可爱而清纯的“林妹妹”!正如一位网友诗中所云:“悼祭无语泪无痕,陈年往事最伤神。晓月有意瞒春雨,旭日无端照故人。愿由因果皆为梦,得道伊始诵经文。永作花泥溶故土,生容唯有画中存。”

   陈晓旭生前在接受中央电视台“半边天”节目访谈时,有人还曾提出:林黛玉说话刻薄,常常会伤害到别人。而陈晓旭则认为:“其实,说到'林黛玉’,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她只是去对贾宝玉——她对一切人,她最终的目标,那个子弹是穿过别人射向贾宝玉的。因为贾宝玉不怕她的伤害,越伤害他们的关系越好,他们是剥开很多障碍,然后见到两个人的真心。所以,我觉得谈不到对别人的伤害!”

   在座的作家刘心武马上接口说:“如果跟'林黛玉’做生意的话,透明度比较高。她对'紫鹃’有时候说话很刻薄,但是,'紫鹃’愿为她牺牲!你说她能形成这种关系……”不等刘心武说完,陈晓旭抢着说:“您说的这个特别对!因为我自己都感觉到这一点了。比如说,我对我们的员工,我会平时对他们特别、特别严厉,但为什么他们都没有离开,而且工作做得特别出色?因为他知道你的心里是怎么样的!相反,像'薛宝钗’式的管理者,肯定她会对每个人,她想发脾气的时候,她也不会发,她对每个人处理得很好,但不一定能留住人。因为一旦大家知道了她心里是怎么想的,那时候一切都不可挽回了。'薛宝钗’比较适合你初级阶段的需求,也就是说很实用。我觉得刚才好多观众说的,真的,你们把她当作一个很实用的东西了。因为我们现在的男人,不是男人就是人吧,都有一种很……首先要生存,要去竞争。我相信等你不愁、衣食无忧的时候,那个时候你会想到再去追求'林黛玉’的,因为'林黛玉’活的是一种境界。如果你能满足这种平平淡淡、毫无真情的生活的话,那你可以选择'薛宝钗’。但是,我想任何人,他只是在他完成了他初级阶段的追求之后,他会追求精神上的东西。到这个时候,'林黛玉’是你高层次的追求。只不过是你现在还没有到那个阶段,你没有发现而已。我觉得是这样!”

   主持人又问:“你觉得可不可以'钗黛合一’呢?”陈晓旭答道:“我觉得不可能合一。但是,偶尔我会出现一些'薛宝钗’的行为,但是不影响、不伤害到我的内心,也不会改变我的本性。”

   这就是陈晓旭对《红楼梦》的女主角——林黛玉的深层次的理解,也是对这个人物最好的诠释。它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解读《红楼梦》,更好地解读林黛玉的内心世界。所以说,陈晓旭的生命虽然是短暂的,但却是有光彩的。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我们不曾忘记:二十多年前,尘世中的奇女子陈晓旭以她的幽怨气质和冰清灵性复活了红楼玉人;二十多年后,又以她的临终故事和魂魄西去,留下了一幅绝版的“黛玉传奇”。

   陈晓旭临终火化时,和书中“葬花”的冷清相比,那天为“黛玉”送行的人可谓千千万万。2007年6月,苏州曾出现了“万人葬花纪念逝去的林妹妹”的感人的一幕。原“红楼剧组”还在昔日“大观园”的“潇湘馆”专门举办了一次“缅怀陈晓旭,难忘林妹妹”的追悼会。会上他们深情地朗诵了陈晓旭生前的诗作《柳絮》和《无题》。

  (一)我是一朵柳絮  作者:陈晓旭
   我是一朵柳絮/长大在美丽的春天里/因为父母过早地将我遗弃/我便和春风结成了知己。
   我是一朵柳絮/不要问我家住在哪里/愿春风把我吹到天涯海角/我要给大地的角落带去春的信息。
   我是一朵柳絮/生来无忧又无虑/我的爸爸是广阔的天空/我的妈妈是无垠的大地。

  (二)无题     作者:陈晓旭

    如果我死了,你是否会失掉一些欢乐?为了我,是否会让你哀伤?在心头上停留片刻?

    在灯火辉煌的舞会上,你是否会感到孤独?在朋友热烈的交谈中,你是否会在角落里沉默?

    在甜梦萦萦的仲夏之夜,你是否会感到一丝凉意?在冬日雪花纷飞的清晨,你是否会感到寂寞?

    当世人已将我名字淡忘的时候,你是否会在心底,悄悄地为我唱一首忧伤的歌?

   编剧周岭代表“红楼剧组”献上了一幅挽联:“一抔净土,万种柔肠,怎伤心桥下伊人影乱。绿烟锁处,敲棋声歇。忽梦里依稀,香冢泣了残红;更芙蓉水远,似谶成真,倩谁收取胭脂泪?   廿载芳姿,千秋遗韵,才谑笑语中姐妹情深。雁字回时,菱花镜寒,算石旁错落,绛珠偿却夙愿;岂离恨天高,如风化雨,听我长歌《柳絮》诗。”他还曾难过地说:“再也选不出像她这样的'林黛玉’了!”

   “宝哥哥”——欧阳奋强说:有人问“谁最像曹公笔下的人物,我毫不犹豫地说:'陈晓旭饰演的林黛玉’!”从加拿大专程赶来参加追悼会的“薛宝钗”的扮演者——张莉还说:“她永远在我的心里是可爱的林妹妹!”

   “史湘云”的扮演者——郭霄珍,用黄梅戏深情地演唱了改编后的《葬花吟》,还真诚地对陈晓旭的父母说:“我们'红楼剧组’的姐妹都是您二老的孩子!”这令在场的每位听众和电视机前的所有观众为之感佩不已!

   红学大师周汝昌和冯其庸也分别派人送来了两首诗作:

   花落人亡一怆神, 荧屏幻影也成真。 朱楼十二群芳首, 葬了残红葬自身。 

   豆蔻年华十四初, 燕都芳境聚仙姝。 回眸廿载红楼在, 曾为片名讲梦书。 

                                                            (周汝昌)

   碧海沉沉一彗星, 长天划过半空明。 为君留得形音在, 多谢绛珠一片情。

                                              (冯其庸先生悼晓旭诗)

   真乃:“书中黛玉 ,影上黛玉,人间黛玉,三玉相遇,乃有晓旭。三玉既逝,红楼悲剧。小诗悼之 ,红颜如絮”矣!(周汝昌)

   有位名“艾雪”的网友制作了精美的动漫,并附有《浪淘沙·夜雨奇哀思》:

     春夜雨潺潺,辗转无眠!风刀霜剑惹人寒。好韶年华空流去,无依无恋。

     独自倚窗前,夜落灯残!绛珠魂归离恨天。空留神瑛人世间,一声长叹!

    他还创作了《新题帕三首》:

    (一)月落西山星已沉,红楼一梦误终身。可怜柳絮纷飞时,不见当年葬花人

   (二)夜雨扑窗灯火熄,泪挂腮边无声泣。悲上心头难拂拭,隔断红尘悼晓旭

   (三)绛珠有泪泪千行,抱守残躯病潇湘。窗前望断千根竹,生平只留一瓣香

    的确,风华绝代的芳魂之殇,使人们久久不能释怀!“伤心一曲葬花词,似谶成真自不知。安得返魂香一缕,起卿沉痼续红丝。”这便成为人们美好的愿望。可以说,让人感喟和怜惜的不仅仅是美丽的早逝,还在于这块寒玉身上那些谜语般的特征。为什么大家会如此地怀念、如此深情地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去纪念陈晓旭呢?也许人们怀念的并不仅仅是陈晓旭,可能更让我们怀念的是挥之不去的曾经带给我们太多美好的回忆,太多美好的情愫的“林黛玉”。所以,我们虽然送走了陈晓旭,但永远也送不走“林黛玉”!香消玉殒,人间少了一块玉,天上多了一颗星。愿我们能常常想起这一缕星光,望见她,理解她,理解她的安静和她对安静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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