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公司职员，拍下“命案现场”：上万张照片，还原一个真实的中国社会
“我觉得我的人生也挺普通的，但有朋友说我观察的角度不太一样，广州，近1800万人口，是谁在维持着这座城市的基础运转呢？疫情让出行变得困难，但街头栏杆的清洁工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2020年6月，闫家成在微博看到3张58同城的截图。图里的注册用户描述着自己的工作情况，看似诉苦，实则求助。他的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会有人在求职社区里发这么心酸的一面？让他更没想到的，是类似的消息在58同城，有无数条。无意中一抬头，头顶一排的摄像头，像一双双冷漠的眼眸震惊了他。“看看我们的服务质量怎么样，客人想要喝水，用自己倒的，还是我们倒的。“海底捞的服务受人称赞，实则在于背后有一套严格的控制系统。而更令闫家成起鸡皮疙瘩的，是在知道这一点后，他和女友也开始努力挤出笑容。如果他们多笑一下，监视器背后的人是否会对服务员有更高的评价？这么多记录中，最让闫家成受冲击的，是在一次支教中，去之前，负责人反复叮嘱：不要说是来扶贫的，因为要照顾孩子们的自尊。当被问起“怎么改善自己的生活”时，孩子们会齐声回答：读书，那一声声整齐而绵长的回答，好似排练了无数遍的奏曲。在这里，“要成功，要读书，要走出大山”，成了一句陈词滥调。孩子们心里郁结着更多，所谓“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城市打工人”难以回答的问题：“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钱包那么小，哪也去不了，怎么办？”看完便利贴上孩子们的问题，闫家成站在教室外的阳台，稚嫩的笔触，老道地写着“成功有什么意义”，让多少成年人感到羞愧与难堪？闫家成，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揪住这个时代“习以为常”的部分。人们通过它表达着自己的个性，爱好，和对生活的期望。某城市交通违规者的曝光平台，他一期一期地看了200多期，四五千张照片，保存下100多张后，精选了18张发布在微博账号上。有人车兜里装个大盆，有人手舞足蹈地冲着摄像头打招呼，除了能满足基本的生存需求，买菜、买药、购物，基本没有。小区一面国道，一面稻田，一面河流，形成了一个三角的包围区，人们回家后没有去处，渐渐地，河流那一侧的道路成了人们的集散地。明亮的路灯，照亮了宽阔的马路，就像一个临时的舞台。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却因为所处环境的特殊，而显示出了故事性，随着网络的发达，信息的泛滥，刷手机成了城市人消遣事件的一种方式，可偶尔，也需要一些类似“散步”的方式，来摆脱人类社会的工具属性。拍摄时，闫家成有时会给对方看他拍出的作品，人们会问：于是，举起相机，直到电池没电，腿也站麻，一共拍下上千张照片。小区楼与楼之间的空地，在一日中的12点到1点，日光投射出一片光亮的区域。他认为，寻常的东西只有在重复看千百遍后，才能意识到它的不同寻常。一只后现代蟑螂，因为主人加班过多作息混乱，导致它的生物钟也错乱，2017年，闫家成从越南旅游回国，在一个深圳的高铁站等车。他趁时间还早，就抓起相机，在高铁站里乱转，到处拍照，拍着拍着，来了手感。于是，第二天他去拍了跳广场舞的人，第三天去拍了物流中心……直到现在。他的父亲常常感慨，这点天赋生错了年代，现代大家都不写字了，这个技能还有什么用？把照片都贴到某个废弃工厂的墙上，再将这面墙拍下来上传到“街景”里，未知的某一天，世界某个角落的人，点开街景，也许就能看到这个地方。这个世界，是我们存在的世界，如果你用心一点点，便能看见它的纷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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