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风情 | 十块钱

十块钱

文/孙业礼

公交车到站，一共上来四个人，一个七十多岁圆头圆脸的大妈提个方便袋，身后跟着一年轻姑娘和一小伙，最后是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背着个背包的大爷。大妈坐在我右边靠近清洁箱的位置，大爷在我的左边。哦，我们坐在公交车竖着的一排座位上，正对着车门的那一排。

大妈拎着一袋鸡蛋在座位上转个不停，像极了一个找窝下蛋的老母鸡，放在大腿上，不行，身子随车来回晃；放在脚前，也不中，随时上下车的人能用脚踢到；瞅了瞅我俩之间的位置也不大合适……找来找去真找准了个安全地带，放在清洁箱与大妈座位中间的空隙里，大妈用右手攥着方便袋的上半部掌握着平衡，以防鸡蛋滚来滚去。

又到了一个站点，随着“吱吱吱”地紧急刹车，跟着“啪”的一声一个书包不偏不倚落在大妈的鸡蛋上。“哎呀，我的鸡蛋，”大妈高声叫了起来，一手抄起鸡蛋上的书包，“谁的书包？把我的鸡蛋砸碎了，这是谁的书包？清洁箱上是放包的地方吗？”大妈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提着鸡蛋脸红脖子粗地嚷，人在座位上眼睛却机关枪一样向横排座位上的人不停扫射。哎，原来大妈放鸡蛋之前不知是谁早已把个书包放在清洁箱上，大妈的鸡蛋被砸碎了些，方便袋里黄糊糊的一片。

一个大大眼睛六十来岁的阿姨，从横排座的最前排站了起来，“哎呀，真不好意思，看把你的鸡蛋打了”，边道歉边走到大妈跟前，接过书包拍了两下，无限惋惜地看着方便袋里的鸡蛋。一袋鸡蛋破了大概七八个，按四块五一斤大约值五六块钱。“我这刚买的鸡蛋，花了十八块钱，”大妈用手抖了抖方便袋，忿忿不平地说下去，“清洁箱是放包的地吗？你的书包要是不放在上面能把我的鸡蛋打碎吗？你说怎么办吧？”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你说怎么办吧，”阿姨倒一点没恼，面对对方的指责心平气和地两手一摊，“打碎了多少，赔你钱吧”。“这鸡蛋我不要了，给我十八块钱，你要吧”，大妈冒出了这么一句。“不行啊，大姐，我家才买了鸡蛋，”阿姨摇了摇手说，“再说我都两三个包了，根本拿不了啊”。可不，阿姨的座位旁确实有两大包加上这个就够受了，要是再添上袋子鸡蛋而且还有破的真没法再拿，鸡蛋又不是别的东西往包里硬塞塞就可。“我给你十块钱吧，大姐，当作补偿”，阿姨倒是个痛快人，说着从裤兜里掏出十块钱麻利地塞给大妈。“这碎的鸡蛋么倒也不值十块钱”，大妈脸上悄悄浮上一层不好意思的笑，对自己刚才的愤怒有了几丝愧意，“可总要回家好好洗洗的，也挺麻烦的……”为了表明自己其实没赚多大便宜，用微弱的声音表白着，后面一句估计连她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又一站到了，大妈第一个走下车，我左边的大爷也慢慢站了起来缓缓落在下车人流后面，轻轻踱到阿姨身边揣在裤兜里的手倏地一下抽出来，攥成一个拳头向阿姨胸前扬去，阿姨躲闪不及身子不由自主往下一缩，随着大爷张开的拳头，一张十元钱轻轻落进阿姨怀里。一个箭步，大爷轻盈地跨到地上。

故事到此本该告一段落，但它却超出了我的想象。公交车缓缓开动，大妈和大爷并肩向前走去，一片树叶忽忽悠悠飘落下来，紧紧贴在大爷胸前，车窗前的阿姨正欢快地朝大爷大妈摇摆着双手。哦，不用我多说你肯定猜出了什么，原来落在大爷胸前的不是树叶，而是十块钱，请原谅我刚才看错。

作

者

简

介

孙业礼，1969年生于潍坊昌乐县，现居住在黄岛。爱好读书、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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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jing1qiu（静秋）

校稿：Z1535654123(杨柳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