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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韩惠民作品 | 鹂声百啭歌悠悠 ——中晚唐诗苑的粗览与浅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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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说来,史界、学界都把“安史之乱”作为划分盛唐与中唐的界点。进入中唐以来,随着战乱造成的深重灾难及其后续影响,大唐王朝在政治上由于藩镇割据、宦官专权、朝臣党争而逐渐走向黑暗与衰亡;而在文学领域,则得益于对战乱的反思与觉醒、日益发展的社会经济文化对人的反刍与唤起、佛儒道三教并行,对人性的浸润与催发、以及文学自身规律的必然发展,历经迷茫、沉寂、跃动,至宪宗元和年间,终于迎来了唐代诗歌继开元、天宝之后的又一个鼎盛时期。如果以美妙的黄鹂歌声作喻,那就是自“千条弱柳垂青琐,百啭流莺绕建章”(贾至《早朝大明宫》)的雀起,经过“莺声诱引来花下,草色勾坐留水边”(白居易《春江》)的沉寂、思考、跃动,终于迎来了“杂花飞尽绿阴成,处处黄鹂百啭声”(曾巩《旬休日过仁王寺》的姹紫嫣红、琴瑟合鸣的满园春色。

此言委实不虚。你看,深受战乱之苦的诗人们,稍显迷茫而镇定后,立马摒弃了吟花弄草的颓靡之气,经过“气骨顿衰”,对政治和生活的态度又逐渐由冷变热,产生了追求新奇变化的审美趣味。随着大历十才子涌现,又推出了以顾况、韦应物为代表的一大批贞元新秀。如果说大历十才子中的韩翃,因其诗作“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寒食》),饱受德宗皇帝的赞赏而封官晋爵,标志着一代清新诗风的彰显,那么以顾况为代表的后继者们,以其傲然于世、疏朗奇崛的诗风,则宣告诗坛已步入诗风“尚荡”的贞元时代,继而为元和年间诗苑百花齐放的繁荣大观铺了路架了桥。

随着韩愈振臂高擎“文以载道”的大旗,诗人们倍感振奋眼界洞开。韩愈与刘禹锡、柳宗元关于文学的哲理思辩与交流,催生出“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等激越亢奋的一代豪迈诗风。诗坛大佬顾况与白居易关于长安米贵的逸事,在诗界广为流传,而白居易与元稹推动兴起的新乐府运动,则掀开了“诗到元和体变新”的崭新一页。除了这质实文俗的通俗诗派外,又有韩愈、孟郊、李贺为代表的以气势雄放、意象诡奇见长的怪异诗派,凭借立意奇僻、风格浪漫、语言狂峻搅得世人眼花缭乱。尤如韩愈诗《赠贾岛》曰:“孟郊死葬北邙山,日月风光顿觉闲。天恐文章浑断绝,更生贾岛著人间”,使世人惊魂不定而又喜出望外。在这立异标新、各领风骚的争锋中,年轻诗人李商隐以其瑰丽幽深的诗风和独出心裁推出“无题”诗系列,诱引得世人心迷神乱;随之杜牧又大力标榜“不务奇丽、不求涉俗”而独树一帜杀出阵来。“顾白情深”、“世称元白”、“世称刘白”、“小李杜”等等流行称谓,既表明中唐以来诗坛名家辈出,流派纷呈,影响深广,又彰显其诗风成就不同凡响,和而不同,争奇斗艳,以各自别样的格调与色彩,装饰得中晚唐诗歌殿堂金碧辉煌,彪炳于世。

如此撩拨人心,如此吸人眼球!正如刘禹锡《浪淘沙》所言:“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到金”,我们不妨身临其境,对中晚唐诗苑作一番浏览与探析。

不断推进诗文革新,力求接地气,发民声,为诗歌创作赋予不竭的源头活水和旺盛的生命活力。渔阳战火硝烟未烬,遍遭生灵涂炭的百姓怨声载道哭声四起,许多颇具良知而亦欲有所作为的诗人墨客久久不能平静。有的扪心自问,有的拍案而起,有的索性树旗易帜,开辟出一方新的天地。反映民间疾苦,伸张百姓心声,追索苦难根源,推进社会变革,便成为当下及一个长时期内诗歌创作的主题。贞元年间,诗人顾况针对当时流行的回避时政、吟风弄月的诗坛弊病,大声疾呼:“信无逃于声教,岂徒文彩之丽”(《悲歌·自序》),尖锐地予以批驳,强调提出必须重视诗的思想内容,力主直面社会现实,关注国运民生,而不能过分地追求形式的完美和文彩的华丽。

元和年间,白居易沉湎于对社会现状的感同身受及深度思考,响亮地提出“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著名口号,推动兴起新乐府诗歌革新运动。主张用通俗易懂的语言,便于流行的形式,反映社会现实和民间疾苦,形成了系统的新诗创作的标准、目的、准则。在他和元稹的合力推动下,新乐府诗人大量涌现,新乐府诗作层出不穷,冲破并荡涤了当时诗坛题材狭窄、格调低下的浮靡之气和“宫律高、文字奇、嘲风月、弄花草”的艳丽之风。

在白居易、李商隐已经诗名盖世之时,大器晚成的杜牧呼之而出。他在《答庄充书》中主张诗歌创作“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辞彩章句为之兵卫”,强调把思想内容放在首位,坚持形式为内容服务,为事而作,决不无病呻吟。他矢志效法李白、杜甫、韩愈这些大家,立足于关注社会民生而追求题材的广阔多样和风格的奇独变幻。如此等等,这些锐意创新变革之举,都将这一时期诗歌的创作发展,植根于深壤厚土之中,置之于坚实广泛的基础之上。

题材集中而广阔多样。关乎国运时政、社会民生事无巨细,皆可歌之;百姓心之所系,情之所往,所怨所恨所期所盼皆可动以情理诉诸笔端。试看白居易的《轻肥》,写尽内臣、大夫、将军赴宴的气概及酒食的丰盛,末尾笔锋一转:“是岁江南旱,衢州人吃人”。投枪直刺当局统治者的咽喉。还如《观刈麦》,尽写农忙时节,在蒸暑灼炎的酷热天气之下,农家割麦抢收的繁忙景象。末尾一段细节,确有点睛之效:“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活灵活现地展现出苛捐杂税的重压之下,无奈贱卖光田地的农民,难以养家、穷愁潦倒的悲惨生活。锋芒所向,仍是黑暗的社会制度和尖锐的阶级对立。

文字通俗而言简意深。反映社会大众和普通百姓现实生活的作品,首先必须为他们所理解、接受和认可。文字质朴通俗,言浅而意深,就成为新诗对文字、词句的基本要求。“悯农”诗人李绅在此可谓树立了典范。请看《悯农》其二:“春播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文字是何等的直白通俗,寓意却又是多么的丰富深刻!同“锄禾日当午”那首相比,感受更为深刻,情感更为浓烈,于同情怜悯中隐含着一种欲忍不能、揭竿而起的意味。这样的诗歌,老百姓自然会心领神会,口口相传而天下尽知。白居易不愧为新诗圣手。他记述与元稹的情谊“所得惟元君,乃知定交难”,“所合在方寸,心源无异端”(《赠元稹》);他深情自忆的诗句:“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夜雨》),都是明白如话而又寄意深远,使人久久玩味不尽。

呼唤诗人紧密联系实际,深入民间生活。有新意有深度的题材哪里来,鲜活生动的语言何处寻,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又在哪里,这都需要诗人事必躬亲,感同身受,才能获得第一手珍贵的资料。尤其是语言的通俗化、大众化、口语化、方言俚语,必须从百姓堆中、生活深处去悉心获取。时有流传“居易作诗,老妪能解”的佳话。是说白居易常常将自己的新诗念给老年妇女听,不懂就改,直到她们能听懂能理解为止。晚唐大中年间,宣宗李忱在白居易逝后,深情赋诗悼念其“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瑟琶篇”(《吊白居易》),足见白居易的诗风随世,流传久远。

不断提高和更新审美意识,在诗歌创作中努力塑造情境美、诗意美。文学作品不同于教科书,要靠艺术的力量征服人心。作为集美、情、真于一体的诗歌,更是要求以入目动人的文字吸人眼球,以优美深邃的意境打动人心,以至真至性的情感撼人肺腑。这就要求诗人们具有契合大众而又与时俱进的审美意识,注重迎合并引领世人的审美眼光,指向更美的远处。对此,这一时期的诗人们可谓心领神会,殚精竭虑,革故鼎新,屡推新篇,精心打造出令人赏心悦目、情痴意迷的诗歌百花园。

善于造境,妙用移情,致力于塑造物我共融、主客体和谐统一的审美意境。“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文心雕龙》),这是诗人本身应具的基本意识;“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人间词话》),则阐明的是诗歌抒情中物我共融的基本要求;而“我观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辛弃疾《甚矣吾衰矣》),就进一步提出了物我相融自我提升的更高目标。这一点,在中晚唐时期诗人诗作体现得尤为明显。试看柳宗元《江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完全营造的是一个空寂惨绝的雪的世界。鸟飞绝,人踪灭,因为寒雪所致。而垂钓于江雪中的孤翁,此时该是怎样一种处境,怎样一个心态?熟悉柳宗元人生际遇的人自然对此深有感触。这位21岁就进士及第,身为“永贞革新”的得力干将,却随着顺宗皇帝不足八个月的称帝生涯而跌入断岩,瞬间由炙手可热的朝中重臣外贬为人见人踩的倒霉蛋。先是被贬为邵州刺史,在赴任途中新旨追命而来又降贬为永州司马。这首诗即于永州所写。诗中的境遇完全是诗人心境的写照,而孤冷凄惨的雪境,更能映衬诗人悲苦至极万念俱灰的内心。再看晚唐诗人赵嘏《江楼感旧》:

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同来望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当年。

诗中有人有物。人即诗人,物有楼、月、水、天。在诗人的妙笔下,人物共融,情景交合,却表达的是独有的情结感受。独上江楼去思缈然,这令人是何等的悲苦欲哭?“月光如水水如天”,七个字却用了两“如”、两“水”,看似犯了为诗大忌,却更显诗人匠心独运,在描写景物的相互联接与烘托气氛的弥合上,起到了浑然一体、情景相长的作用。从而引申出后句物是人非,缅怀久远的悲苦情思。

以不尽之言为诗,着意于诗的朦胧美、梦境美。有感于官场的腐败、民间的凄苦以及人生的悲悽,诗人们善于运用一些含蓄模糊的笔触,营造一些情真意切却又迷离多解的情境,意欲表达诗人深挚缠绵、细腻动人的相思之情及嫉世忧愤、如鲠在喉的难言之苦。试看杜牧《泊秦淮》: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前两句以传神的两个“笼”字,将月夜泊船秦淮河岸的环境、气氛,那迷离的夜色以及公子王孙的醉生梦死、歌女的浅斟低唱,都活灵活现地展现出来。后两句则是通过议论引发深度的感慨。商女吟唱“玉树后庭花”,既能引起对陈朝忘国的悲情追忆,又为晚唐衰落的国运走势染上朦胧、凄凉的时代色调;不仅是诗人咏史感怀的忧思,更是激发诗人进而引发世人对社会现实的忧愤情思。再看元稹的《行宫》:

廖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话玄宗。

完全是白描手法,短短四句,将人物、时间、地点、形态娓娓道来,事态看似平缓自然,完全是一副日间常景。但细细咀嚼,却发现寓意幽邃,心抒深远。宫古而寥落,花红而寂寞,妩媚动人的青丝宫女而今变成白头老妪,宫事应接不暇而今却反而静坐闲聊。而“话玄宗”,更能引起人们不尽的联想与深思!这种对日间常态的描写却能引出人们如梦迷离的万千思考,正是该诗以少纵多的神妙之处。难怪宋人洪迈赞曰:“人称乐天《长恨歌》凡120句,读者不厌其长;微之《行宫》才四句,读者不觉其短”。可谓道尽了其中的奥妙。

宛曲达意,引而不发,追求诗歌的含蓄美、题外意。受制于某种时政大局和人文环境,而要表达独有的心境、难言的苦衷以及难以启齿的诉求,诗人们可谓费尽苦心,搜肠刮肚,肌理妙凑,采取比兴、隐喻多种手法,以达到既能宣泄情感、表明诉求而又不失体面、进退自如的初衷。请看李商隐《寄令狐郎中》:

嵩云秦树久离居,双鲤迢迢一纸书。

休问梁园旧宾客,茂陵秋雨病相如。

这首七绝可谓宛曲达意的典型。诗中嵩云、秦树、双鲤、果园、茂陵秋雨病相如,处处皆为隐喻而专有所指,把诗人寂落的处境、悲苦的心结、欲求助昔时友人而又难以启齿的情态描得惟妙惟肖。李商隐早年行卷时,客读于太尉令狐楚府中,与东家三个儿子情如同胞。只是因为后来他娶了李党要人的女儿为妻,使得深染牛党色彩的令狐绹深为反感和气愤,多次对李商隐作梗使坏。此时令狐绹贵为武宗朝右司郎中,而李商隐在苦于幕府求职疲于奔命的间隙闲居洛阳,迫于生计无奈为旧友修书求助。诗中尴尬的处境、良苦的用心通过细腻宛曲的表达,让读者不禁心生凄冷、潸然泪下。再看杜牧《赠别》: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泪,替人垂泪到天明。

以“情”起始以“情”落笔,表述的是惜别友人时的一往情深。多情与无情本是反笔,此处却显奇效。因长期以来友人的眷顾,情深意长盛情难却而别离之际因其太多情太深情而无法表达,“无情”却成了多情之至的最真切的表述,以至樽前无法举杯,苦笑难成。此处以“唯觉”总领,更加重了诗人此刻心中的空落、沉重。蜡烛有芯人亦有心,蜡烛流泪人亦泪。“到天明”则更显时之长情之深。杜牧此行告别扬州,实在是内心戚戚,难以作别。早年他在朝廷屡受排挤,好不容易投奔在亦师亦友的淮南节度使牛僧儒的麾下,被委以重任授任掌书记,同时在日常生活包括私生活中也备受呵护关爱,所以杜牧遂有“十年一觉扬州梦”之慨。此次离别,告别师友,告别歌舞女媛,自是满腹情思在心头,一言难尽口不开!

探寻艺术手法的新奇多样,强化以情感人的恒久魅力。为诗之道,意在达到新、奇、妙的审美效果,但究竟采取何种艺术表现手法呢?“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这一直为古代诗人的所遵循的律条,在中晚唐表现得尤为突出。这里略举一二:

托物寄兴,情真意切。李商隐的五律自喻诗《蝉》,就是以蝉自喻、蝉人化一的范式。前半部形象地描述蝉处境的凄苦及良苦用心的枉然,隐喻自己行为高洁却屡遭不幸以及处境的凄凉悲苦、环境的冷酷无情。后半部由蝉及人,写自己命如泛梗,漂泊无踪与寒蝉随风悲鸣如此一辙,命苦如蝉。前半部是以蝉自喻,后半部又自写归蝉。托物寄情,物我相融高度地统一在一起。还如元稹《离思五首》中的名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以山、海、云、水作比,形象而又充分地表达了他与爱妻感情的博远辽阔、密不可分以及缠绵不断的思念之情。还有女诗人薛涛《柳絮》中“二月杨花轻复微,春风摇荡惹人衣。”以轻复微的柳絮杨花作托,将自己丧父后生活无着,奔波于幕府宫邸,出没于歌厅舞场,多次爱情受挫以致终生未嫁,四处飘泊的悲苦人生,表述得极为真实切帖。

立意奇僻,反笔见妙。从反面立意亦为反笔。杜牧《赤壁》放言:“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一反常调,敢于提起自己的警世奇语。认为赤壁之战的获胜,不在于计谋、指挥、应战,而是老天帮了忙,获胜存在着极大的偶然性。这种反笔之妙,发论奇警,确实有令人深思之处。韩愈的《春雪》写到:“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春花”,则又是一种曲情达意的反笔。白雪本是一种自然现象,却要说成是春花,表达的是诗人盼春早归的急切心情。李德裕在《登涯洲城作》凝思:“青山似欲留人住,百匝千遭绕郡城”,却是以反笔表述诗人“事到艰难意难平”的复杂心情。宣宗继位后,前朝宰相李德裕受牛党迫害而连贬海南荒蛮之地。登上涯州城,登高望远,怀念帝都,心潮难平。这“百匝千遭”的绕郡群山,正是四面环伺、重重包围的敌对势力的象征,身处此境,自是凶多吉少。人往往希望变成绝望后心情反而会平静下来。他不说自己为千山万峦所阻隔,却言“百匝千遭” “留人住”,这种反笔将诗人此时的情愫、心态、矛盾、纠结描述得冷峻深刻,入木三分。

字、词、句的精到活用,尽显张力。先看数字入诗。柳宗元的《江雪》不必赘析,看看张祜的《何满子》倒也令人惊奇: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可谓句句有数字,层层寓深意。“三千里”极言距家之远,“二十年”道尽入宫时间之长。“一声”、“双泪”尽显情之专意之痴。其结果是唐武宗的宠妃孟才人,在武宗弥留之际为皇上吟歌献舞,唱完这首《何满子》,身体即殒,肠已数断。还看杜牧《江南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寄扬州韩绰判官》“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隐约中可见江南青山隐隐,江水迢迢,透示的却满是缠绵悱恻的忧怨情思。可见这数字入诗,是具体的数也好,是概念的量也罢,于诗句中嵌入这些看似枯燥的数字,却顿显真切自然而鲜活生动。

再看叠字入诗。顾况大手张扬,仰天长叹“我欲升天天隔霄,我欲渡水水无桥”(《悲歌》)。白居易多情难忘,寄思幽远:“欲忘忘不得,欲去去无由”(《寄远》),“弦弦难掩声声思……嘈嘈切切错杂弹”(《琵琶行》)。而王建又呈现多思多愁的《宛转词》:“宛宛转转藤上纱,红红绿绿苑中花。纷纷泊泊夜飞鸦,寂寂寞寞离人家。”可见,叠字入诗,活用多端,运用之妙,天工无比。

还看地名、人名入诗。久享盛名的刘禹锡《乌衣巷》中全是地名: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还有温庭筠的《咸阳值雨》:“还似洞庭春水色,晚云将入岳阳天。”人名入诗则见白居易诗句“每被元老偷格律,苦教短李伏哥行”(《戏赠》元稹、李绅)。他悼友追思的诗句多次提到元稹的名字:“卷中多道赠微之”、“应共微之地下游”。如此等等,地名、人名入诗,既能使人顿显辽阔的时空观,又生相见如昨的亲切感,其效果奇妙难言。

“文章憎命达”,诗歌更是如此。环顾中晚唐时期凡有成就的诗人,无不历经坎坷,命运多舛,其成功全赖于孤诣托付,苦心为之。他们竭殚苦思,舍身心以为之,在构建诗歌殿堂中,体物之精细入微,用情之呕心沥血,描写之典丽精工,塑造诗意形象之立体多维,可谓光华别样多神采!尽管经过“安史之乱”,盛唐的如日中天,已渐次滑落成夕阳西下的斜阳,但这诗坛的精采纷呈,无疑为这斜阳涂上了迷人的绚丽色彩。而这中晚唐诗歌浩瀚如海,佳作如山高不可测,其艺术表现手法上的秘笈技艺亦如大海深不可量。如同铁遇强磁,吸引得世人和无数中外诗人学者竞相眷顾,吮吸探秘,居于深山不知归。


作者简介:韩惠民,笔名寒岩,陕西西安人。戎马倥偬,后供职于中国建设银行陕西省分行。大学本科(汉语言文学)毕业,专注于唐宋诗词文学的探析研究。现为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中国作家在线》《望月文学》杂志特(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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