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宋守静：父亲对我说“谢谢”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954】 

父亲对我说“谢谢”

河南郑州      宋守静

随着音乐《成都》的反复播放，手机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睁开朦胧的双眼，发现刚早上五点十分，心里有点暗暗生气。接通微信电话，原来是在老家的母亲打来的，模模糊糊听母亲说：“你爸让我给你打电话，说谢谢你。”

我突然摸不着头脑，不知父亲一大早说这话什么意思，通过母亲的解释才明白，原来老家近期连续高温缺雨，水塘渐干，庄稼也逐渐枯萎，屋外暴晒屋内如蒸笼，让人无处可藏。好在几年前我给父母里外房间都安装了空调，并协调电力部门为村里增加安装了变压器，让他们在酷暑中有了容身之地。仔细回想父亲说的“谢谢你”，应该是第二次了，记得前年冬天特别冷的时候，父亲也让母亲说过同样的话。

回想自己成长的过程，从蹒跚学步到牙牙学语、从步入学堂到踏入社会、从初始入职到成家生子，在那物质极度缺乏的时代，父母减衣缩食，付出了超越现代人想象的苦难拉扯我们长大。而在我们心中好像那是父母应该尽的责任，受之当然心之无愧，父母养育了我大半辈子，我甚至连一声简单的“谢谢”也不曾说过。

我的老家在豫东平原，现在虽然号称“江南北国、北国江南”，但刚解放时那里人稠地少，粮食品种单一，有兄弟姐妹七个人的父亲经常处于食不果腹的状态。爷爷读私塾出生，基本手无缚鸡之力，全家生活依靠奶奶苦苦支撑，为了挣钱补贴家用，父亲小学上一年半就辍学回家帮生产队放牛，十二三岁时和成人一样挣工分，现在父亲驼背，肯定和儿时过早劳动有密切关系。父亲的哥哥弟弟们上学时间都比他长，但从没听父亲对爷爷奶奶有过任何的怨言，家里难得炖次肉或者包个饺子什么的，都让我们首先送给爷爷奶奶吃。

听母亲说，结婚时父亲连一条像样的裤子都没有，是母亲把她一条新裤子改了后给父亲穿的。因为兄弟多家庭穷，分家时只分到三根檩条，房子是父母用麻杆稻草一点点拼建起来。父亲上学时间虽短，但他脑子比较灵活，学什么东西都比较快。改革开放后，父亲为了让我们兄妹三人能过上好一点日子，不再像他那样想上学而没有机会，在做完家里农活后，什么活都去干。他不辞辛苦走乡串村贩卖兔毛，春节时贩卖年画、瓜子和糖，冬天步行拉架子车到安徽贩卖过粉条和红薯干，合伙开过砖窑场，当过泥瓦工、木工，老家现在用的小方桌和椅子都是父亲的杰作，用了四十多年依然是那么结实。

父亲是第一批出门打工的人，每次从外地回来，大包小包里都是给我们买的衣服和零食，而他和母亲什么也舍不得买。记得有次在县城上高中时，当时我正在教室看书，有个同学喊我说你父亲来了，出门远远看见又黑又瘦的父亲站在梧桐树下，见我来了拿出100元钱、体恤和零食，原来他打工回来没回家就先来看我了，担心我在学校舍不得吃影响学习。正是父亲承担了家庭的所有艰辛苦难，我们才有了安心学习追求梦想的环境，随着我们兄妹三个毕业、成家，父亲也逐渐衰老了，任我们怎么劝阻，他和母亲依然耕种十几亩农田，闲暇之余还做点散工，说急了就说呆家里难受，出去还能聊聊天，我知道他是怕给我们增加生活负担。

由于小时候过早劳动和长期处在艰苦的生活环境中，父亲六十多数就突然患上了帕金森病，身体行动受到极大限制，一辈子刚强的他心里一时无法接受，一度郁郁寡欢甚至差点患上了抑郁症。经过无数次住院治疗，父亲也渐渐认清了自己身体状况，在万般无奈依依不舍中把土地转包出去。自己没有了经济收入，他又在节省开支上做文章，母亲买点吃的用的他都是反复叨唠，说孩子们挣钱不容易，我们节省点孩子就好过点。

父亲的病也给了我们尽孝心的机会，我们想尽一切办法把父亲没吃过的、没穿过的、没用过的想方设法买回来给他，最大努力去改善他的居住环境，尽可能让他生活舒服一些。

回想我们所做的与父母给予我们的相比相差万里，父母给予我们的爱，让我们在不知不觉中成为生活习惯受之坦然，渐渐失去了心里的感恩。我们所做的微不足道事，父母却时时刻刻挂在心里，让那么内敛的老人说出“谢谢”，多么难能可贵。

此刻我多想能拥抱着父母郑重的说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