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荷
图：来自网络
有位老师写了一篇榆钱的文章，透过文字我似乎看到，餐桌前一位花甲老人正把热腾腾的榆钱窝头蘸上蒜泥送到高堂老母手中，满头银发的母亲吃着儿子亲手制作的榆钱窝头，和儿子述说着往昔，聊着今日之家长，温馨的画面，让人羡慕动容！又近清明节，我更加思念父母，看着文中配图上的榆钱窝头，想起那次给父亲蒸窝头的事来。
父亲去世那年春季，在县城哥哥那里住着，儿子也在县城跟哥哥读初中，那个礼拜天，儿子因为补课没有回家，我便带着给父亲蒸的榆钱窝头去县城，谁知路上遇见了和儿子在一起读书的本村同学，骑着自行车的我因为嫌远，便让那位同学捎给儿子，并交待他让儿子送一部分榆钱窝头给他外公。待下次回来，才知竟让儿子把窝头分给同宿舍的同学吃了。当时心想，明年再蒸吧，一定亲自给父亲送去！可是这个愿望却因父亲那年夏天因病离世，再也无法实现！
这也让我想起上学时住校搭伙的日子，那时乡村中学条件差，只提供热水热汤热菜，所以我们每次星期天回校时都要带些干粮，，食堂的师傅用一个大蒸笼帮学生把从家带的馍，加热一下。星期天我们从家带一部分，中间家人再送一些到学校，就这样一个星期的伙食便解决了。为了不耽误地里的活计，父亲和我约好每星期三下午放学时在校门口交给我母亲做的干粮。我读书的学校离家十多里地，那时我们家买不起自行车，会骑车的父亲不愿问别人开口借，总是步行去学校。
又是一个星期三的下午，接近下课时，突然下起了雨，坐在教室的我无心听讲，担心父亲因为下雨无法给我送馍，谁知下午刚一停课，便有同学喊我说教室门口有人找我，疑惑着走出教室，浑身湿透的父亲正头向前探着，弓着腰，两手捂着衣服下的干粮。看到我，他从怀里掏出装着干粮的布包，带着父亲体温的布包因为被小心呵护，一点也没有被打湿。父亲说他是在半路上遇到雨的，怕我淋雨去门口接他，看着下课啦，送到教室里来。嘱咐我安心学习，便消失在雨中。
因为母亲的赶集上店，里外打理，更显得父亲无能，无用的人也最软弱。哥哥十几岁时，暑假期间和他的几个玩伴去邻村瓜园里爬瓜(偷瓜)。因为常有人偷瓜，瓜园主人便拿着打鸟的枪看瓜。结果，哥哥他们刚一进瓜园，那人便朝天上放了一枪，没偷到瓜的爬瓜贼仓惶而逃！听说有几个吓出病来，哥哥那次也发了高烧。
那几个玩伴的家长十分气愤，邀着父亲去和瓜园主人理论。父亲说，他固然做的过分，但自己的孩子也得说教说教，十几的半大小子不知道人家栽瓜的不易，都给人家毁坏啦，一季下来，换不多少粮食！再说那人是二半吊子，说不出里表来。哥哥后来说，他永远忘不了那次的惊吓，更忘不了父母说给他的那句"从小拿人个铅笔头，长大敢牵人家的大黄牛"的"至理名言"！
父亲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听母亲说，当过兵的父亲，解放后被安排在敬安某粮管所，因为不愿和某些人同流合污，又做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明哲保身，工作了不到一年的父亲，在没有征得母亲同意的情况下，私自甩手不干回家种地。自己把铁饭碗给砸啦！他引荐的一位同乡，在那里混到退休，而父亲是私自离开岗位，最后什么待遇也没有。父亲说他学不来别人的处世圆滑！放着好好的"公家人"不做，领着全家受凄惶，在当年曾一度成为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庄稼活不要学，人家咋着咱咋着”，其实种地也是有讲究的，无用的父亲干的一手好农活，在生产队里喂过牛，耕过地，播种，挖过复新河。分产到户以后，我们家那几亩责任田便成了父亲的必修课，戴着个破草帽，黝黑的脊背上披着一块旧沙布，顶着太阳锄地，他说太阳越高，锄掉的草死的越快，，锄过的土地上面疏松，可减少水分的蒸发。每次读到"锄禾日当午″，我便会想起太阳下忙作的父亲！在父亲的管理下，我们家的庄稼长势总是被村人羡慕和称赞！
父亲年幼时是上过私塾的，只是没几年家世衰败，奶奶又早早下世，待父亲十二三岁时，不得不跟着爷爷逃荒要饭，一个寒冷的冬日，爷爷饿死在要饭的途中，十四岁的父亲推着独轮车把爷爷的尸体拉回来。用父亲的话说，是死里逃生！
上过私塾的父亲，写的一手在我看来很好的毛笔字，只是因为是繁体，让人不好认，所以春节时没有人找他写春联。他只是把我们自己的春联写写，因为我不喜欢写大字，他教给我们的"四指并拢，大拇指按压握住笔杆，鼻尖对着笔杆"等我是不用心学写的，所以也只有哥哥跟他学会了写毛笔字。
有时我在想，只上了一两年私塾的父亲，掌握的知识还不少来，父亲有一本四角号码字典。结婚后被我“偷”回来，这种字典适合查繁体字，还记得戴着老花镜的父亲，一边打开字典，一边念念有词⺀横一垂二三点捺，叉四插五方框六，七角八八九是小，点下有横变零头"。看那姿势，倒象一位知识渊博的老学究！
父亲也打得一手好算盘，小时候，他常教哥哥和我背一些口诀，象"七规:七一下加二，七二下加四，七三下加六，七四五剩五，七五七剩一，七六四剩一，逢七进一"。待我们开始学珠算时，便不会感到陌生了。只是脑子天生愚笨的我现在也只记得这些口诀了，至于具体的步骤，我却忘的差不多了。
父亲是双手打算盘的，只见他两手在算盘上三拨两拨便会拨出一个加减乘除的式子来，而且快，准。记得哥哥上高中时买了个电子计算机，拿回家和父亲比赛加减乘除，我当裁判，每次在哥哥的计算机显示出数字前，父亲这边算盘上已报出了结果。
父亲很讲卫生，比如饭前洗手，饭后总要用温水漱口，起床后总是把被子叠的有角有棱的，尽管都是陈年破被。年老时口袋里总装着一只小毛巾，他说怕年轻人嫌弃。
我和丈夫恋爱时，父亲是极力反对的，在交通不发达的那个年代，最小的女儿嫁到一个穿城而过距离四五十里的外县，对年老的父母来说，是多么不情愿和不舍！为此，父亲买了一辆小型自行车。远嫁的我当初竟不能完全体谅父母的心情，常常一两个月不走一回娘家。倒是将近七十岁的父亲因为挂念女儿早上从家起身，历经两个多小时，穿城来到我家。有时留也留不住，当天下午又赶回去。直到去世的前半年，已是八十七岁的父亲还最后一次到我家。在和邻居们拉家长时对他们说，他的闺女如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请他们多担待。
"莲(怜)子心中苦，梨(离)儿腹内酸"，父亲在时，哥哥体检查出肾上有一个结节。这让病入膏肓，八十七岁的父亲对儿子又多了一样心思。他去世的前几天，告诉我大姐和二姐，他闭眼后，能简单办就简单办，走个过场就行，让她俩啥事都担着，不要让哥操心。令我们庆幸的是哥哥手术查出是块良性肿瘤，我想倘若父亲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十年了，这几日，思念父母的我常沉浸在《思念母亲》的旋律里，"后来我才明白，人世间有些人永远不能再相见，马儿也追不回的时间"。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倒流到十年前，让我再为父亲蒸上一次他爱吃的榆钱窝头，再为父亲做一顿可口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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