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保军
图:来自网络
老家的小院窄窄的,长长的,像一处大头小尾的胡同,又像我儿时制作的木头手枪,四周是黄褐色的土胚墙,上面爬满了斑斑点点的青苔,有岁月的影子在随着夕阳的余晖,时常在上面闪亮雀跃,厚厚的墙头上生长着各种不知名的草药,点缀着淡蓝或米黄色的小花,有几只蝴蝶时常在上面光顾。
大门是两扇几块发黄的旧木板和几根破木棍的随意组合,几片残瓦,几束麦杆盖在顶部,颤颤巍巍,风起欲坠。
顺着柴门进去,是窄小的过道,过道右侧,是一处残瓦和木棍支起猪圈。在上世纪贫困的七十年代末,猪却是最幸福的,有时我们饿着肚子,也得到地里去拔草喂猪,当猪翻着白眼大吃大嚼时,我们才能吃上玉米面锅饼,因为猪是全家唯一的的经济来源,用它换来白面、油盐和新衣裳。
老屋分两间,外屋和里屋,外屋是厚重的木门,和两扇小窗,屋后一棵高大的核桃树,一方闲置的空地,夏天碧绿的圆圆叶片掺和明媚的阳光,从窄小的窗户探进屋里来,粉刷屋内黄土墙上暗淡的光线,成为我童年唯一的风景线。里屋光线更暗,粗粗的窗棂将阳光分割成细细的条纹。
最难忘是发生在里屋父母的那场“战争”。年轻的父母开始坐在床头彼此对骂着 ,只见愤怒的母亲,顺手抄起放在墙角里的煤油灯砸向父亲,父亲一闪身,飞来的煤油灯啪得一声砸在墙上,碎玻璃和煤油崩的满床都是,吓得我嚎啕大哭。
此时怒火万丈的父亲,揪住母亲的头发按在的床头一阵痛打,黑暗中恐惧的我听到一阵翻箱倒柜的撞击声和嚎哭声,第二天早上起来,我才发现父母的脸上身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庭院的四周,分布着刚分家却矛盾重重的堂弟,伯兄之间,稍不留神便起战火,最早因分家而发生“战争”的,是我的爷爷,大姑二姑还有叔们,以及父亲,他们一起揪着身材矮小但顽强抵抗的母亲厮打,他们将浑身是土的母亲按在地上,母亲谩骂着,抓起地上的沙土石块乱掷乱扔,而几岁得我只有无助的大哭。
许多年后母亲才告诉我起因,二叔娶妻生子,作为当老大的父亲,分家时表现的过于大度,在那个吃了上顿愁下顿的年代,这样的舍财取义等于自跳火坑,母亲为了年幼的我和哺乳的妹妹据理力争,为此而遭群起攻之。
性子刚烈的母亲喝过农药,上过吊,跳过井,但为了我和这方庭院,母亲在艰难困苦中挣扎着,也拼搏着,倔强的母亲最终没屈服任何人的意志。以至于我的爷爷、二叔和姑妈们,对我和母亲像敌人一样看待。
为了这方庭院的地基,父亲和母亲可谓“东征西讨",身材矮小的母亲面对人高马大的婶子亳不畏惧,争斗中,母亲扯住大婶的头发将其按在身下撕打,事后大婶见了母亲就发怵,说母亲把她头发撸下来一捋,疼了好几天,大叔被迫让出庭院的地基到别处盖屋去了,庭院原封不动的围护着我的童年和少年的纯真无邪。
庭院周围的争吵相继停下来,可母亲与父亲的“战火"又频频上演,那年夏天,父母又争吵起来,只见人高马大的父亲,抓住母亲的头发,像拧小鸡似撞到墙上,母亲的头上出了很多血。
此时,年少力壮的我怒不可遏,上前搂住父亲的脖子,把他摔了个趔趄,母亲趁机猛抓父亲,把他的背心扯成白条旗,父亲当时气急败坏,他第一次不能毫无顾忌的打母亲而受辱。
他嚎叫着,大喊着“叫你们娘俩欺负我”,顺手便抄起凳子要砸母亲,我不服气,也拿了一根木棍对峙,父亲顿时泄气了,骂骂咧咧地放下凳子,从此,我一天天长大成人,这方庭院真得回复了从前的安详与宁静。
丝瓜秧依旧每年爬上四周的院墙,摇曳着黄黄的花蕾,扯几条长长短短的身段。阳光踩着时间的节奏,依旧在院墙上每天翻几个跟斗,然后拖着长长步子慢慢吞吞的西去。
时光不老,而母亲眼角的鱼纹,和父亲微佝的身体,叫我知道时间不会有片刻的停留,时间就是沙子,建立在沙土之上的任何东西,都会无声的坍塌。
日子如筛子,筛去了美丽,青春和梦想,只留下衰老、记忆和骨胳,恍惚间,几十年如昨日。四十年来,我的爷爷、父亲、母亲,我的大叔大婶,还有身边许多的人,相继离开人间,一堆土丘,一把蒿草,便成了他们永处的归宿,我古稀之年的大姑,想起他们便嘤嘤而泣。
旧时的恩恩怨怨都成一缕尘烟,只是那方庭院,还在风雨默然守候,诉说曾经点点滴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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