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淡然情却浓
—— “平淡”与“真情”
湖北 黄华斌
疑：优秀的背后
2007年，江苏高考一篇作文《怀想天空》三次被判及格分，最终被阅卷组长何永康教授给“打捞”上来，判定为优秀作文，评分54分。这篇颇有争议的文章，为何会有如此曲折的经历，判分悬殊巨大？我们来重读这篇文章的部分片断。
怀想天空（节选）
江苏考生
６月５日早晨，我爸起得很早。四点多钟就起了。他临下地时告诉我说：“你再睡会吧！六点钟起来做饭，然后洗洗衣服，八点钟到地里给我送饭。”
我睡醒后，拿起表一看：５∶５０。大概在学校里起早起惯了吧。我快速穿上衣服。我把衣服泡在铁盆里。然后，我进入厨房做饭。
我做好饭，洗好衣服。又把汤盛到饭盆里，拿了５个馍，一齐放到篮子里。我赶紧吃过饭。碗都没刷，便骑车下地了。
当我到地里时，父亲已割了七八垄了。他脸上很多汗珠，衣服湿透了。他说：“你来，吃过了吗？我割光这一垄，再吃……”
大概四五分钟吧，他割光了。他从篮子里拿出饭盆、馍，边吃边说：“孩子，你爸没本事，明天到县城后好好休息！后天好好考，别紧张……”
我在烈日下割了五个多小时麦子。回到家，我没有吃饭。洗了个澡，就睡了。
现在，我在考场上做题。室内很凉快。当考试结束后，我要在烈日下站两小时，来感受那种烈日当空的滋味。
这篇文章，描写的是高考之前自己和父亲割麦的经历，通篇没有过多的技巧手法，也没有赤裸裸的抒情议论，主题升华；唯有平淡地叙述，直白地描写。如果读者来自农村，会觉得这篇文章画面描写得竟是如此的真切自然，不事雕凿；如果读者没有农村经历，当为一个即将走进高考考场的学生这段经历心痛而又感动！
打捞本文的阅卷组长何永康这样点评本文：此文很典型，不事张扬，不搞“满天星”的铺陈铺排，不搞华彩炫目的“集锦”，不玩深沉，只是极为朴实地记叙了父亲割麦、自己割麦的情景。然而，它真实、本色、真情、纯净，一板一眼地道来，汹涌的内心波涛潜伏其间。父亲的言语极少，但厚实、博大；儿子的情感表述很普通，但均发自肺腑……
但愿何老师的这番话一语惊醒梦中人，让作文从历史走向现实，从经典回归朴素，这样的作文，题材虽不新鲜但感觉亲切自然；文字虽少了奢华但流泻真情。
法：叙事的基本功
作文的基本功，重要的是叙事的基本功。
基本功1：简笔交代
记叙，在文中主要是一个穿针引线的作用。因此凡属于交代介绍的文字要做到简笔。如记叙的时间、地点、人物、环境、背景等内容，确有必要，就一笔写下，不重复，不夸饰。如这篇高考作秀作文《怀想天空》，对这些要素的交代简单明了，不修饰，不反复，也不牵连，直来直去，读来自然干脆。这样，将充足的写作空间留给对中心事件的具体叙述与描写。
片断示例：
最喜欢的是夏天。阳光灼热的味道混着知了声。正午，没有人愿意在阳光这块炭火下熏烤，除了我们这群孩童。爸爸板着一张黑红的脸将我关进屋子睡午觉，自己则在堂厅里打眯。待爸爸的鼾声响起时，我溜了出去奔向了那片向往的树林。尽兴后回家，身上就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疙瘩。下班回来的妈妈一边给我心痛地抹着药一边愤愤不平：你是怎么看着孩子的！
——节选自学生习作《这就是我》，作者熊甜甜
点评：一句话一笔交代，转承自然，简洁自然。
基本功2：描写画面
叙事的作文，要注意用最节省的文字叙说出事件的前因后果，使语言具有一种“画面感”，从而达到形象生动的效果。一般来说，叙事的文章要在四个方面描写好画面：点示背景处，或是景物描写，或是环境氛围；典型细节处，或是人物外貌，或是人物动作；情节高潮处，或是矛盾冲突，或是情感极处；延伸联想处，或是追忆往事，或是相似联想，或是心理活动。
片断示例：
医生宣布我有遗传病的那一刻，亲人脸上的伤痛终于无法再掩藏。爷爷是个做过两次手术的老人，身体大不如从前，那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精神。奶奶在角落里独自抹着眼泪。一向强大得仿佛整个世界都不放在眼中的父亲，这一刻也露出无措的神情。心直口快的姑姑更是恶言咒骂着那个抛弃不管我的母亲。
三天后，我进了手术室。家人的脸上带着笑容，但是僵硬的。爸爸蹲身问我：怕不怕？我说，不怕。您怕吗？爸爸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手术室的门安静地合上了，可我仿佛还听到爸爸在外面焦急的踱步声。
——节选自学生习作《隐形的翅膀》，作者陈莉莹
点评：当我重病住院的时候，家人的表情动作清晰呈现，各具特点，描写的画面感人肺腑。
再如，一位同学描写母亲生病后，两年未见的舅舅前来探望时的画面：
我和母亲又惊又喜。母亲连忙叫我泡茶，一边使劲从床上挣着坐起来，精神一下子好了许多，满脸的喜气。医院的灯光柔和地照着母亲和舅舅热聊的身影。我知趣地走到外面走廊里，静静地看他们聊着。有时，我见到母亲伤心的流下眼泪，舅舅，他也哭。有时，母亲又会开心地笑起来，舅舅，他也笑。
——节选自学生习作《总有惊喜在等候》，作者付康为
景物描写，要做得精致，关键是选点。主要任务是表现人物的心理与情感，为叙事写人提供合理的活动环境背景。人物描写，要做得独特，关键是神韵。主要任务是写形写意，描写视角定位于“举手投足，一笑一颦”，外貌、语言、动作、神态、心理等描写无不显示人物的性情与精神。场面描写，要做到动感，关键是过程。要有“情节精彩”意识，通过细腻具体的过程描写，不同角度，正面与侧面结合的描写制造“精彩”。
基本功3：融入真情
真情的反面是“矫情”与“虚情”。矫揉造作之情令人反感，乔装粉饰之情使人厌恶，无病呻吟之情让人恶心，最是真情动人心。例如一篇习作《隐形的翅膀》，叙说自己五六岁时在河边玩球不慎掉入河中的情景：
由于前些天刚下过大雨，河水猛涨，早已经漫过我的头部。我和同伴在水中不停要乱抓，并大声呼救，希望引人注意。我知道，我一直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给我希望。
生命垂危的一刻，还有这种心理吗？这种抒情就是无病呻吟。是样的抒情语，不仅不能增加情味，反而令人反感，成了败笔。
很多同学总以为，“眼泪”是抒情的最好方式，于是，文章字里行间，总会看到“泪水”的影子。固然，“潸然泪下”“泪流满面”这样的画面感人至深。但是，没有层层铺垫与烘托，轻言泪水，反成虚情与矫情。淡而有味，含而不露更是一种真情涌动的境界。
片断示例：
转眼，母亲又要离去。那夜，母亲正为我赶织毛衣，她说要穿得暖和点儿。我在一旁安静地坐着，好好再将她仔细端详。我问她是否很冷，她却朝手哈了口气，答道：“不冷，孩子。你暖和了，我就暖和了。”这句话，我终于情不能自己。母亲便停了下来，就能看见有手指头给划破了皮。她大声说：“多大了，还哭，不回来过年就好了，只能给你带来痛。”说罢，继续织起来，一脸忧伤的样子，就有泪在往下淌，滴在我的手心，在心头一颤，凉凉的。
——节选自学生习作《想你了，妈妈》，作者王小洁
点评：本文写的是外出务工的妈妈回来过年团聚的短暂相处，再度离别的这一处细节写得最为动人。正应了一句：情到深处泪自流，无情不必“强说愁”。
亮：淡而有味意蕴来
阅读提示：生活中一件司空见惯的小事，不经意间的举手投足，也能传递出一份情意或见出一个形象来。小事的意味，就是作文的魅力。
路边见闻
文 / 丁盈盈
寒假里逛街买年货，一出超市，阵阵香味扑鼻而来，引得我肚中的馋虫直闹腾，便飞奔而去。
香味来自路边的烧烤摊，摆摊儿的是一对看上去很朴素的夫妇，餐车里整齐地摆着各式各样的小吃。他们热情地招呼，问我吃点什么，我点了几串爱吃的羊肉串和火腿肠，男人用铁镊子取出，放在铁板上，下面的炭火烧得红旺旺的，升腾起阵阵暖气，在这寒冬里也带来一份温暖。
男人利索地用铲子翻一翻，压一压，再洒点味料，那肉串就“滋滋”作响了，红嫩嫩的肉正向我抛媚眼呢！不一会儿，女人就把烤得香喷喷的羊肉串递到我面前。
这会儿天还早，客人不多，他们便坐下来休息，女人端出了饭，几个咸蛋，男人端上一盘刚烤的菜，他们便和着冷风吃起了饭。
这时，来了一对母女，母亲穿一件裘皮大衣，一看就是有钱人。小女孩一脸天真，牵着母亲的手。
小女孩在摊边停住，男人马上放下碗筷，笑脸相迎：“小姑娘，想吃点什么？”
“路边摊的东西不干净，会吃坏肚子的，走吧，女儿。”母亲不耐烦地瞥一眼男人，带着鄙视的目光，拉着女儿准备离开。
可女儿脚步钉在那里，一动不动。母亲无奈，只好随她。母亲在摊前挑三拣四，终于选了几串她觉得较干净的递给男人，男人毫不在乎，或许已是习以为常，依旧熟练的工作，烤好了，又问：“小姑娘吃不吃辣？”“不吃，快点！”母亲依旧不耐烦，男人开始调料，母亲仔细盯着，仿佛怕他下毒似的。
“你这味料干净吗？看起来黑糊糊的。”
男人的脸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这都是早上刚买的，绝对干净！”男人声音很大，像跟人吵架一样，随后又小心地把食品装好递给小女孩，还叮嘱着：“慢点吃，小心烫。”
“多少钱？”母亲问。
“一共四块五。”男人还是很客气。
“给，五块，不用找了。”母亲拉着女儿准备离开。
“钱还是要找的，”男人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张五角的纸币递给那母亲。
母亲小心翼翼地接过钱，在转身的瞬间，又把钱厌恶似地丢在角落里。钱被风吹起，像个无辜的弃儿。
男人无奈地苦笑一下，我刚好吃完了，“真好吃！”我忍不住赞叹。男人脸上立刻出现温暖的笑容，“那就常来，慢走啊！”
不知怎的，天突然冷了些，我不由得裹紧衣服向前走去……
亮点聚焦：
没有一笔抒情与议论，只有故事，只有画面。男人、母亲、女孩，在串串烧烤中展现最真实最分明的形象个性。没有多余的技巧，只有朴实的叙述，作者让我们看到了最普通的生活，最真实的形象，或许，如果读者有心，还能从这朴素的文字中想到什么。
（本文已刊于《语文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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