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帆潜
1946年夏天，粟裕指挥华中野战军依托内线作战，在宣家堡、泰州、如皋、海安等地连战连捷，这给陈毅率领下在外线出击的山东野战军很大鼓舞。为改变淮北局势，陈毅决心在淮北打两场胜仗，不想却兵挫泗县城下。
【泗县战斗资料图】
一、争议中的抉择
1946年7月底，敌情发生重大变化，集结在陇海铁路两侧的蒋军嫡系主力突然增加到15个团。陈毅虽然掌握21个团兵力，但是感觉一口吃不下蒋军嫡系，于是打算向灵璧、泗县转移，将打击目标对准了桂系部队，计划先吃掉敌人的2个团，然后再进击津浦铁路的宿(州)蚌(埠)段。
没想到计划上报之后，反对声音颇大。华中局书记邓子恢、常委张鼎丞等人根据以往经验，认为桂系部队由白崇禧经营多年，颇具战斗力，很难歼灭，建议陈毅去打蒋军嫡系。华中局领导的建议是有道理的。事实上，驻守泗县的桂系172师是白崇禧的起家部队，堪称桂系精锐。该师官兵多为五年以上的老兵，装备不甚精良，士兵战术技术水平较高，作战经验丰富。其整体战斗力不亚于蒋军嫡系王牌军。
陈毅在回复华中局的电报中认为，蒋军嫡系当前紧靠在一起，互相之间的间距很小，增援多且快。而桂系四个团分布灵璧、五河、泗县三处，增援均在七八十里之外，可能全歼，所以没有改变主意。主席对陈毅攻打泗县的计划也有所保留，认为自然条件不好，只要主力不受损，总有机会歼敌，建议谨慎而不能急躁。但主席的电报，也未能让陈毅改变决心。
二、“小老虎”顿挫泗县城下
担任主攻泗县任务的，是被称之为“陈军长袖子里的小老虎”的八师。师长何以祥、政委丁秋生接到命令后，立即到泗县城外侦查地势。泗县的防御情况，令久经战阵的两位战将颇为吃惊。连降暴雨，河水暴涨，护城壕沟深6米、宽15米，壕沟外皆是平地，视野开阔，没有任何隐蔽物；泗县城门已修建了炮楼，城墙上精确设置了火力点，四角各有碉堡，城外设有鹿寨。面对敌人构筑好的立体防御工事，八师领导向上级建议等大炮运到后再攻打，但考虑到大雨连绵，不知道还要等几天，这个建议被拒绝了。
【何以祥（左）】
8月7日午夜，八师以5个营的兵力发起攻城，不到10分钟即突破北大门和西北门，攻入城内。但经验毕竟不足，打入城中的部队没有很好的巩固突破口，积极向纵深发展穿插分割，加之缺乏必要的炮火支援，敌军又夺回了西北门。
8日的血战至关重要。因连日暴雨，护城河陡涨，攻城器械等无法及时运达。阴雨天气又导致炸药受潮，无法爆破。在主攻方向的兵力配备上，始终不占优势。打进城的部队互不协同，各自为战。虽然有18个团直接参战，但只投入6个团攻城，12个团打援，造成兵力分散。“小老虎”虎威难以施展，而凶悍的桂系部队趁机发起反击，依靠火力优势夺回了西门。
8月9日，五河等地敌军前来增援。城内八师战士与敌人拼杀，血流满地，河水为之染红。面对僵持消耗的局面，山东野战军领导决定停止攻击，把主力全部撤往睢宁地区休整。
泗县之战，我军伤亡共计8000有余，敌桂系第172师仅伤亡2000余人。“小老虎”第8师伤亡过半，几乎失去战斗力。
此战值得圈点的是战斗英雄李以琴。在连长牺牲后，作为排长的他站出来代替指挥，冒着炮火积极向前，沉着应战，组成机枪手机动小组，专门打敌人的小股冲锋。在他指挥下，一个连一天内打退敌人九次冲锋，坚守了阵地，而且伤亡很小。战后，李以琴被评价为此战中最出色的一线指挥员。在不利的局面下，“小老虎”的英勇顽强可见一斑。
三、“谁说我不会打仗！”
泗县战斗后，蒋军乘势推进。尽管粟裕指挥华中野战军取得了七战七捷的战绩，还是没能阻止蒋军重兵占领华中战略要地淮阴、淮安。
泗县失利、两淮失守，一连串的失败使得部队元气受到很大挫伤，特别是伤亡巨大的八师，失望和埋怨的情绪相当普遍。延安总部甚至一度考虑临阵换帅，面对巨大的压力，身为山东野战军司令员兼政委的陈毅，主动把责任扛在自己身上。他给八师指战员写了一封公开信，并转各部队。在这封亲笔信中，他认为仗未打好，不是部下不行，主要是自己这个统帅犯两个错误：一个是先打强，即不应打泗县；一个是不坚守淮阴。
【陈毅】
陈毅在信中，坦率地承担了这次作战失败的一切责任。他光明磊落、坦直爽快地检讨了错误，自嘲“统帅无能”“善打败仗”。在他亲自主持的总结检讨会上，对部下提出中肯意见，陈毅坦然接受。广大指战员怨气立即消散，转变成自责和愧疚，更严格地检查自己，全面分析失利的原因，总结出以鲜血换取的教训。
作为一军之帅，陈毅更擅长着眼全局，从战略的角度看待一时得失。对于两淮失守，陈毅虽有所愧疚，但他并不认为这是世界末日。相反，他还以此为例，向两个野战军的指战员阐述了以空间换时间的思想，甚至指出今天放弃了华中首府两淮，日后可能会放弃山东解放区首府临沂，甚至会放弃总部所在地延安。两淮失守后，粟裕也冷静下来思考，提出了令人耳目一新的观点，认为撤出两淮绝对不是军事上的失败，而是对蒋军大规模歼灭战的开始。
果然，经过休整后的两大野战军在1946年底的宿北战役中取得了空前胜利，开创了华东战场新的局面。这场胜仗一扫陈毅积蓄多日的郁闷情绪，极大地振奋了部队的士气，他高兴地对警卫员说：“谁说我不会打仗！”
泗县失利，使得陈毅、粟裕对桂系部队战斗力有了新的认识。此战结束后不到一年，华东野战军果断放弃打击桂系第七军和整编第四十八师，把目标改为蒋军所谓“五大主力”之一的整编第七十四师，遂有了孟良崮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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