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旧的人

青柚作家：闻心

我总是个念旧的人。

那天，我经过一家酒馆。酒馆开了有很长时间，不相衬的红漆大门敞开着迎客。瞥了一眼，猛然看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倒在靠门的那张桌上。我心里百感交集，思绪和回忆不断翻涌上来。我清楚自己还是会不争气的败给过去。

走进去，我明了是店内昏黄的灯光，或是因那扇窗洒下的几抹夕光将你衬着——你的发丝正发着光。旧榆木桌上的酒瓶疏疏倒着，映射出的模样是你喝的烂醉，耳根泛起罕见的细红... ...找个位置坐下吧，我盯着你看了许久。空气中浓厚的酒精味道与你呼出的气息交融。在角落里细碎拼凑着的，是属于你的光影，也是我曾经的一枚光华。

他们都说，“念旧的人像个拾荒者。”看来是真的。过往的恋人，忆起也只剩得两副空躯在无尽的流年岁月里徘徊，徘徊。

我总会回想起那时的你我。

傍晚的风旖旎着，淡抹夕光渐西沉，至消洱。我们会牵手信步在大大小小的场景，从街边一排排冒着烟火气息的小食店到蛙鸣蝉燥的田野旁；也曾一齐望秋雨绵绵，踏过簌簌枯叶，至天渐渐黯淡，留一挂白昼明着。那时与你在一起，便是我最欢乐的时刻。

可惜悲欢离合总无情。

分别后，枯燥无趣的生活琐事和烦闷压抑的负面情绪重重地压在我头顶，千斤重。一切事物都像是坠入了另一个世界，虚无且暗沉。九个月份后，我稳定了自己的生活，偶尔会去旅游散心，但也难免会想起些过去的琐碎。一次，我去到了呼伦贝尔，准备在这里待几天以观赏草原无限好的自然风光。我结识了一位亲切的老太，大概已经年过古稀。已经记不太清她的模样了，印象中最为深刻的是她常戴着一顶亚麻色的针织帽。她说，这是她已经过世的丈夫唯一留给她的。

“那时战争纷乱，家破人亡的现象俺见得不少咧！俺老伴儿当了兵，那天他一走，俺什么都不求了... ...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平平安安的就好。那天雪还下的挺大，临走前他怕俺冷着，这傻老头就把自己唯一的针织帽脱下帮俺戴上... ...没想到他这一走就只剩得这顶帽子能让俺留个念想。”她颤巍地取下帽子，用那双皲裂的手抚着，抚着。

她继续说，“自从他走了后，俺也不知道成日该干些啥好——持着那老头儿的遗像在屋前一坐，半天都过去哩... ...那时俺总觉得，这样耗时间坐到天发亮还不如多出去走走。虽然时间过去久了，但俺也是前不久才下定决心出村走走咧！小姑娘你可别学老太，人要往前看... ....”我心中有根无形的弦突然间被撩拨了，过往划不开的记忆又如何，与其忆往昔落叶纷纷，不如瞰未来春雨绵绵。后来，我们去看了日出。我拾起一枚芍药，几缕朝光从东边亮起，升起。日初出，忽暗忽明的晨星渐渐消沉，只剩几抹彤霞摇曳着。我从未想过我也能观赏到这如此动人的景色。直至碧落霞光完全翻为鱼肚白，我们才不舍地离开。

从呼伦贝尔回来已经很长时间了，那天看过的那场日出我却依稀在目。马不停蹄的生活仍然在继续，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在我见过那几束霞光的时刻，我便决定了要观遍世界的大好风光——即使龋龋独行。

“机票我定了下星期... ...是的，我想去看雪。”

迷糊中，听得剩腕表的指针滴答地走。我清醒过来，窗外晃晃夜色仍然于酒馆的那几盏灯下缄默。或许是某刻情绪的触动经转转流年的洗涤，在我又一次将要乱了时间线之际，我离开了酒馆。

临走前，我在你肩上披了一件衣服。

只留那枚芍药在榆木桌上格外显眼。    

收稿：拾遗之肆

编辑：拾遗之肆

每一首诗都有一个为她朗诵的人，

每一个人都有一首为他朗诵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