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彭定华，文字爱好者，有文章见于《科教新报》《岳阳日报》《洞庭之声》《汨罗周刊》等，在文学赛事中也有过一些作品获奖，辅导学生文章获奖较多，仅一等奖就有二十多篇。
一晃眼，鸡去江山添秀色，犬来大地满春晖。春节虽过，但余味萦绕心间，飘散在我记忆里。
春节有的忙了，一般小年后我就开始准备，除了清洗衣服鞋子被子和打扫卫生，还要购买货物等，与物打交道好说，可与人打交道不尽然。春节里我最重要的必修课是当好“三陪”。此三陪非彼三陪，费力费时费心思，还真的不好陪。
腊月二十八，我们一家三人带上大袋小袋的东西去八景老家，这是一个有山有水空气清幽的地方，汨罗江北旅游观光区。踏上这片热土时，我有一种回归自然的惬意，同时也升腾一种责任感。公公婆婆的确老了，又力不从心，一到过年就见天数着我们回家的日子，在屋前张望着。自从和这里结缘，年轻时，我试着承担责任，现在人到中年，除了继续履行义务，还得告诉小孩如何传承责任观念，如何维系亲情。
我那80多岁的婆婆——家里的老太君看见了我们，自然喜形于色，落座一会，她操着一辈子不改的岑川娘家口音，开始常规“发号施令”:“小彭,xx年货放在那里，你要整理哦。你看看xx东西要怎么处理，xx东西还没洗的……”，然后坐那里一个劲儿叹气“我老了，真怨自己不行，干不动了，一直等你们来……”婆婆似乎只知道自己老了，不曾想过我和她大儿子不再年轻。要说她糊涂吧，耳朵灵眼睛视力不错，反应也可以。要说她不糊涂吧，怎么不知道时间对任何人都一样？
老婆婆很节俭，把新的日常用品藏起来，一些旧物反复清洗，破烂发黑了也还用。有时候我把她的旧东西丢在屋后，她也要找回来放在原地方，真的敝帚自珍。结果是我妥协，给她的那些旧宝贝东西彻底洗刷、晾晒。基本每年，婆婆要我干一些简单针线活，或缝补破损衣服被子，或钉扣子。即使给她弄得“鸡皮疙瘩”一样，也能得到表扬，有时还要当人面吹嘘我一番“小彭能干，辛苦了!”她就这样用灿烂的菊花笑容收买了我的心，也庆贺自己的固执再次“获胜”。我真怀疑，我们给她买的东西没这样高兴，未必不抵洗旧物有价值？哎，老婆婆真让我无可奈何。洗一年，缝一年，缝缝补补又一年。
陪婆婆，除了要实干，还得当好参谋和管家。除夕这天，我的老婆婆从箱底翻出几件新衣服试穿，然后咨询我那件最好？告诉她平时只管从最好的穿起，干嘛一定要等逢年过节？老婆婆翻来覆去地说怕弄脏了，烧柴火灰尘多。好吧，就依她，帮着捋顺衣袖和领子，选定一件除夕穿，再选一件初一穿。婆婆已经依赖我的审美观，我也理解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让她在一家人面前展示“时装”后，便会逗来哈哈大笑。然后，她把箱子柜子钥匙全交给我，交代里面吃的东西招待人客，红包要怎么分配。这样，我就顺理成章接管除夕和初一两天“管家”的工作，同时兼任接待客人的“迎宾”，体会一把长房长媳“掌门人”的滋味。
如果说陪婆婆有些繁琐和忙碌，那么陪公公就是一种消闲方式。他是一个老先生，曾考入湖南医科大学就读两年，后因家庭成分离校。教过书当过医生还懂阴阳之说，虽然86了，依旧头脑清晰。他喜欢在冬天里开着电烤炉，戴着老花镜，把声音调最大坐很近看电视，因为耳背且视力也不好，他看得有点费力。他和我谈电视，什么台有什么节目，哪些有价值。
说了一会，老人立即精神焕发，也许是平时难得找到聊伴。时隔多年，公公谈起医学常识依旧头头是道，可以从病源控制、治疗方法、养生之道等方面分析，我每次有收获。我最喜欢听他讲神奇灵异故事，公公绘声绘色，说得活灵活现，调动了我好奇细胞，因为平生也没见过鬼，所以总是忍不住要详细地问。公公自己不知道就搪塞过去:“我也是无神论者，有些东西实在说不清”。他读过的古书经典不少，聊起传统文化很在行，还能借古观今，对现实生活问题颇有见解。和公公聊天很随意，可以聆听，可以发问，可以辩驳，他会眯着小眼睛，微笑地看我说话，这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好耐烦，我感觉自己成了记者，在采访一位博学多识的长者。
正月初二回到平江，开始陪伴家父之旅，他特别能侃。退休前是乡镇人大主席，之前任过镇长十几年，老领导了。由于多年农村工作经验，认识人多，知道事情也多。与其说是陪父亲聊天，还不如说是听他演讲。母亲过世，父亲无疑失去了一个最忠实的听众，落寞许多，因此，我们尽量导入高兴话题，从他辉煌历史说起，比如，十四岁那年，我们那里仅两人考上汨罗一中，他是其中一个。比如，他在位期间怎么解决群众纠纷棘手问题，有谁一直记得他的恩情。
父亲记忆力超群。比如当年他是贫下中农红卫兵时，在天安门上访，被毛主席接见，毛主席说了什么有什么手势，聊起来往往还能比划一下。比如周总理逝世时间能具体到分钟。去年原平江教育局人事股长潘见明老师送本书给他，几天内书里故事情节和人物名字他基本可背，当场让潘老师惊讶了！
年逾古稀，还能有这样的一个储存大脑，许多年轻人自愧不如，知道了“贵老子”的厉害。每次父亲还必上一堂政治课，对几代党政领导给农村面貌带来的可喜变化，如数家珍，一个劲地夸，告诉我们不能忘党恩。说到动情处，他可以滔滔不绝，洪亮且抑扬顿挫的声音回荡客厅内外，有时手舞足蹈，我极少有插嘴之机，完全沉浸在他的世界里。罢了，我就当激情四射的听众吧！
最美的时光总是走得最快，我的春节三陪结束在拜祭母亲仪式上。它再次给我警示: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曾经，我以工作忙为由，挤掉了看望父母的时间；还以工作忙为由，没有好好地倾听父母唠叨。现在，当苍老的他们对我的要求仅仅是一个陪伴者和倾听者时，我怎能逃离那浑浊的目光？怎能漠视那佝偻的身影？我只能牺牲春节玩乐的时间，陪伴他们，宽慰他们，倘若这点力所能及的小事能换他们开心一笑，我何乐而不为呢？
本期图片：网络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