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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札记】《红楼梦》里的帕子,到底传递了哪些信息? 周会涛 《红楼梦》中的巾帕文化

鸟儿虽小,玩的是整个天空


《红楼梦》中的巾帕文化

周会涛

     帕子,即是手帕,手巾;汗巾子,也是用来擦汗的手巾。两者都是过去人们随身携带的必备用品,不同之处在于一个随手携带,一个系在腰间。《红楼梦》中,关于帕巾的描写,虽不比红文化,香文化,饮食文化,诗词文化,节庆文化那样普及,也不如园林文化,珠宝文化,病理文化那样凸显,但是,它在整个小说中,对表现人物形象,揭示主要人物的命运,却起着不容忽视的作用。

      一,最滑稽的一次甩帕子,是林黛玉骂宝玉是呆雁的那一次。

      这一次出现在在 第二十八回, 宝玉与宝钗独处时,想起“金玉”之事,就想看看宝钗手腕上的金串子,见宝钗生的肌肤丰泽,一时褪不下来,宝玉心里就动了羡慕之心。暗想:这个膀子若长在林姑娘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长在她身上,正是恨我没福。等宝玉再看宝钗,只见脸若银盆,眼同水杏,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比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不觉呆了。宝钗褪下串子来给他,他也忘了接。宝钗见他呆呆的,自己倒不好意思的,起来扔下串子回身要走,却见黛玉蹬着门槛子,嘴里咬着帕子笑呢。非但如此。宝钗道:“你又禁不得风吹,怎么又站在那风口里?”林黛玉笑道:“何曾不是在屋里的。只因听见天上一声叫唤,出来瞧了瞧,原来是个呆雁。”薛宝钗道:“呆雁在那里呢?我也瞧一瞧。”林黛玉道:“我才出来,他就‘忒儿’一声飞了。”口里说着,将手里的帕子一甩,向宝玉脸上甩来。宝玉不防,正打在眼上,“嗳哟”了一声。看黛玉的表情和语态来看,似乎是在开玩笑,笑宝玉的痴,可正打在宝玉凝望宝钗的眼上,疼得宝玉直叫,如此准狠,这对弱不禁风的黛玉来说,又是狠心用了几分力气的。这个咬帕子,甩帕子的动作,把林妹妹对宝哥哥的又爱又恨,醋意大发的神态和心理,描写得淋漓尽致。

     二,最善于运用帕子的莫过于小红。

     小红原名林红玉,管家林之孝之女,因宝玉、黛玉之名而改名小红。她原本是《红楼梦》中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着墨也不多,但却是一个不容忽视的角色。她性格鲜明,能言善辩、不卑不亢、聪明能干、争强好胜、机智果敢、善抓机遇、脱颖而出,在红楼群黛中独树一帜。谈到小红,就不能不谈到她的帕子,因为她的爱情和命运,都和她的帕子息息相关。她把人们司空见惯的一件普普通通的物件,运用得如此自然巧妙,得心应手,从而实现了自我的人生目标。为接近主子宝玉,她瞅准屋里没人给宝玉倒茶,跟碧痕说的理由就是找帕子,可以想见她以帕子为借口不知多少次了。《红楼梦》二十四回“痴女儿遗帕惹相思”和二十六回“蜂腰桥设言传心事”,可以说小红把帕子运用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很多情节的发生发展都是由于这个无意间丢失的帕子。她假意给坠儿说话找帕子,其实是说给旁边贾云听。贾云也领悟到到了她的意思,跟坠儿搭上话,把手帕给了坠儿,要她还给小红,小红把自己的手帕给了贾云。如此“心有灵犀一点通”,就在这帕子的得失之间,成就了一段美好的姻缘,成为红楼大悲剧中难得的一抹亮色。用“帕为媒”来形容,倒也贴切。根据脂批透露,小红后来同贾芸离开了贾府,并在贾府败落之际对宝玉等人给予帮助。究其原委,帕子的作用恐怕也不言而喻的吧!

     三,最隐喻的运用巾帕子的莫过于蒋玉菡。

    蒋玉菡,小名琪官,是忠顺王府戏剧班的演员,最擅长演小旦的角色,与 北静王、冯紫英等人交好。《红楼梦》二十八回,冯紫英邀请宝玉和薛蟠 去家中赴宴, 在这次宴席上,贾宝玉得以结识蒋玉菡。两人一见如故,相交甚欢,以至于倾心互赠礼物,宝玉以玉玦扇坠和袭人所给松花汗巾相赠,蒋玉菡回赠以北静王所赐茜香国女国王贡奉的大红汗巾。在这次宴席上,有一个情节不容忽视,席间行酒令,蒋玉菡做诗“花气袭人知昼暖”,不小心提到了宝玉的贴身丫鬟袭人(这个时候的蒋玉菡并不认识袭人),等回到家中之后,贾宝玉又将蒋玉菡赠给他的汗巾给了袭人,就这样 隐喻了蒋玉菡与袭人无形之中的一段缘。结合袭人的判词,这就为后来两人的姻缘埋下伏笔。87电视剧《红楼梦》续集中,贾府败落后, 蒋玉菡和袭人夫妇曾收留照顾过无家可归的贾宝玉,这是非常合理的。

      四,最不可思议的情物莫过于贾宝玉的两块旧帕子。

       宝玉挨打以后,黛玉去看他的时候,眼睛哭的“桃儿”一般。宝玉知道,彼时黛玉必定又在房中垂泪。若是平日,宝玉早就乖乖跑去百般劝慰了,可由于自己身子伤痛动不得,所以让人送了帕子去拭泪,表示一下安慰,也在情理之中 。但偏偏宝玉打发晴雯送去的,竟是两块家常旧帕子,不但晴雯一头雾水,就连我们也不明就里。可黛玉先是闷住,转而“着实细心搜求,思忖一时,方大悟过来” 。紧接着“黛玉由不得余意绵缠”,随即掌灯向案上研墨蘸笔,写下了“题帕三绝”。自此,黛玉真真切切理解了宝玉的心,感情基础更加牢固,之后再无大的波澜。续书部分更是把这个情节延续下去,黛玉在无意中得知了宝玉要娶宝钗,心中又急又气,竟一口血吐在地上,从此一病不起。这天,她挣扎起身,把手绢扔在火盆里,连同自己平时的诗稿,一并扔进火盆。紫鹃和雪雁急忙上前去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都烧成了灰烬。没几天,就在宝玉成亲的时候,林黛玉满含着悲恨,离开了人世

林黛玉焚稿断痴情,演绎出与帕子相关的精彩桥段。关于宝玉送旧帕子的用意,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据我的理解,林黛玉洁身自好,连北静王用过的茯苓香串都嗤之以鼻,连挑剩下的宫花都弃之不要,绝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用过的东西。旧帕子是宝玉贴身用过的家什,如果黛玉肯接受,那么也就自然而然认定黛玉接受了他这颗心。再一点,联想当日和颦儿的话“亲不间疏,先不僭后”的话语,宝玉分明借旧帕子向黛玉表明,自己不会因宝钗、湘云这些新人到来,而厌弃与黛玉的旧情。通俗点讲就是,自己不会喜新厌旧。

小小巾帕,凝聚了红楼儿女的多少缠缠绵绵的情感纠葛,剪不断,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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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张红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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