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间能重来，我再也不会像薄情寡义之徒那么冷酷地对待一位年过七十的古稀老人，何况老人还是生我养我的老母亲。”我不止一次的，良心发现似地在心里重复着这些话。
这么多年来我为自己不近人情味的冷漠一直在忏悔，心中始终在祈求，也渴望能得到九泉之下老母亲的谅解，而我也自信地认为，凭老母亲那宽厚豁达的心胸，和一颗仁慈善良的心，她老人家一定会原谅我这位缺少教养，不懂孝道，不知报答养育之恩的逆子。
而今，无论我再怎么顿首捶胸，再怎么后悔不迭地要痛改前非，也难以唤醒九泉之下沉睡的老母亲，毕竟时光已一去不复返，老母亲永远不会来到我身旁，不会被我像对待仇人一样无端地呵斥，指责，永远不会被我一脸嫌弃地生拉硬拽，无视她费力地喘着粗气，咬牙吃力地拖着力不从心的，如铅似的双腿，步履艰难地蹒跚在清冷的，眨着鬼火灯的街道上。
又是一个清明节，过去的那一幕幕惨不忍睹的悲惨景象又一次浮想在我眼前，再次被自己毫无人性的行为折磨着，痛苦着。
“我能有今天，咎由自取啊！”我不得不闭上双眼，随之，几滴悔恨的泪珠不自然地在眼角打转，也模糊了我的视线。
“喂，来火车站接你妈！”
电话戛然而止，唯有嘟嘟的忙音。我在心里泛着嘀咕，这谁啊？一口久违了的老家方言，虽然声音是那么的生硬急促，似乎容不得我有丝毫地质疑，但还是有点莫名的亲切。
我匆匆来到火车站，远远看见老母亲正焦急地在四处张望，旁边一位个子矮小，一张白净的娃娃脸甚是可亲，不过还是透出一股西北男子汉常有的那种倔强劲，他有些不耐烦地在老母亲面前来回晃动着。看到我，老母亲一脸的谦卑，如同一位做错事的小学生，生怕我冷落了这位叫和录的白净后生，一再极力讨好似地给我介绍道:“这是咱村和平他弟，准备去西安他姨家，是他一路上特别辛苦地照顾着我。”
“嗯！”我不冷不热，淡淡地回答道。
看到我一脸瞧不起人的样子，那位叫和录的少年涨红着生气的脸不容我再说什么，转过身毫无表情地朝前走去，并远远地撂下一句生硬的话:“看好你妈！”便匆匆步入到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转眼不见了踪影。
看着横卧在脚下的一桶菜籽油和一捆粉条，还有散落一地的一堆衣服和大包小包，我面无表情地责怪道:“怎么说来就来了？”
我弯腰吃力地背起粉条和大包小包，又伸手提起那桶沉甸甸的菜籽油，然后回过头看了看一脸不知所措的老母亲，很烦躁地用命令式的口气对她说道:“带着你的衣服，走！”
我头也不回，自顾自地朝家的方向走去，后边跟着的老母亲拖着沉重的步子，不时用双手朝腰间揉一揉，用两只拳头朝酸痛的地方砸一砸。老母亲明显跟不上我匆匆的脚步，但还是咬牙强忍着，她抬起头极力朝前望去，渴望儿子的家就在眼前，可是她失望地看到眼前除了高楼大厦，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弯弯曲曲的柏油马路。她不得不急走几步，粗重地喘着粗气，唯唯诺诺地问道:“儿呀，还有多远？我累的腰都快断了，渴的嗓子眼都冒烟了，实在走不动了，能不能歇一歇？或者……”
后边的话不用她再挑明，我已是心知肚明。
“嗯，还不是借口累，借口渴，借口腰快断了威胁我，一句话，就是想坐出租车，可是不足三公里的路程就得花七八块钱，太不划算了，有那七八块钱，买啥不好？”我头也不回的，一脸冷漠地低头在心里盘算着。
不过，为了能让她尽快跟上我，我不得不停下急促的脚步，伸出冰冷的手，极为不情愿地催促她:“快把手给我，才走了几步就走不动了，又不是城里养尊处优的老太太。看着我一脸决绝的表情，老母亲诚惶诚恐地匆忙伸出一只手，硬是被我用力拽着，艰难的再次跟在我身后，朝着我家走去。
从老母亲喘着粗气的声音和毫无血色的表情，明显感觉到她有些后悔，后悔不该丢下老父亲，不该背着大包小包大老远跑到这个看起来繁华却尽显陌生的城市，虽然这儿有自己牵挂的，常常放心不下的儿子，可是从儿子冷漠的表情和极为不情愿的态度能感受到儿子并不欢迎自己，怨恨自己丢了他的人，恨自己不提前告知他，就这么唐突的来了。
“可是，我要提前告诉你，你能允许吗？不来嘛，我想你，想你这块我的心头肉，没黑没白的想，想的我常常睡不着觉，吃不好饭，来了你又是这副凶巴巴的样子，真是，'娘的心在儿身上，儿的心在石头人’。唉，儿子变了，变得冷酷无情了！”老母亲两眼溢满了痛苦的泪水，抱怨着她这儿子。
“可是你知道吗？你一头乱糟糟的白发，满嘴喷着难闻的气味，一身的粗布烂衣，粗黑的肤色分明是来自贫困的西北农村，和沿街讨饭的乞丐有什么区别？若被一些势利眼的朋友发现，讥笑我堂堂一表人才，白净又气质不俗，怎么会有你这么穷酸邋遢的老母亲？我尊严何在？我以后有什么颜面再和他们称兄道弟？”一连串不满地责问和冷漠的表情已充斥在因生气而变得扭曲的我的脸上。”
“歇够了没？抓紧走！”我生硬的，一脸不耐烦的再次催促她，我就像做贼一样心虚到了极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