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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里流淌的记忆
文/王志敏
每当夕阳笼罩村庄，记忆中的老屋就会出现在眼前，炊烟从小树林里袅袅升起，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站在老屋门前，用婉转悠长的声音将晚归的哥哥呼喊，炊烟里淡淡的青草甜伴着声音在村子上空扩散，心一次次被温暖填的满满。
我家老屋在村子的西头，屋后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小河，河岸上种满了槐树，每年四五月份槐花开放，空气中就会弥漫着槐花淡淡的清香，蜜蜂和孩子们一同忙碌起来，蜜蜂唱着动人的情歌与槐花亲吻，孩子们有的上树，有的找来长长的竹竿，顶上用细麻绳绑一个铁钩，成串的槐花在伙伴们的注视下落入怀中，撸一把放入口中咀嚼，一股清香能加速消化液的分泌，炒来吃、煎成饼……母亲会为我们做出不同花样的时令美食，那可是真正的天然无公害。
老屋的东边是大队部，向北跨越一座蓝砖砌成的单孔小桥就是村里南北走向的主路，老屋的后墙是大队黑板报，通知和宣传内容都会由大队文书定期更换，父亲又是教师，感觉我家老屋有着浓浓的文化气息，我自小以此为荣。
老屋西侧是我家的榆树林，虽然榆树成材期长，木质太硬，远没有梧桐和槐树有用，可村里人看榆树林的眼神里充满了敬意，只因为饥饿年代，榆叶、榆钱和榆树皮救活了无数人的性命。树林西南角有一口井，精致的蓝砖井台旁种有许多马莲花，花开时节，井台处就是一方别致的小花园。
树林西边和南边有一条7字形平整坚实的土路，直通我家朝西的大门，进门是画有梅竹图案的迎壁墙，左拐一条60厘米宽碎砖头铺成的小路，将院子分成东西两个不规则的长方形，左边靠墙种了一排梧桐，东墙边种的还是榆树，蓝砖小路直通屋门外的砖台，砖台是用蓝砖砌成，有规则好看的十字镂空，砖台东侧是一棵成人不能围抱的高大梧桐树，枝繁叶茂，春天梧桐花开，满院都是梧桐花的香甜，花落后，我们常常捡起去掉花萼，用嘴吸吮花心里甜甜的汁液，吸到的人就会开心地眯起眼睛，说一声“真甜”，对小时候的我们来说那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和幸福；夏天树冠展开，遮起一方阴凉空间。
四间北屋，茅草顶，土坯身，下边有四层蓝砖盘起的底台，门窗都是木质，有着老式格子的门窗棂字，用白纸从里面糊贴，形成屋内的密闭空间，跨过木质门槛才能进入屋内。
小时候自家院子就是一方美好天地，每家院里都会有一个猪圈，圈养几头猪，院里鸡、鹅、狗和孩子一起都是散养，放养在自家院子里，自由又安全。
俗话说“家有梧桐树，自有凤凰来”，在我们家来说，母亲该是那只象征美好的凤凰，1963年，19岁的父亲迎娶了22岁母亲，不到7年我们兄妹4人相继出生，老屋默默记录着又一代人的生活。
母亲知书达礼，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贤惠，父亲是家里老小，自从父母结婚就一直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那时爷爷奶奶年事已高，奶奶身体尚好，一直给姑姑家照顾孩子，可在农村有个习惯，爷爷奶奶照顾孙子孙女理所应当，何况我们兄妹年龄差距又小，父亲教学又帮不上母亲，爷爷身体不好还需要人照顾，可是我要强又识大体的母亲硬是毫无怨言地接受了这个现实，拉扯着我们，还尽心照顾爷爷，每天的饭菜做好都是先让父亲给爷爷送去，照顾爷爷吃完再回屋吃饭，父亲不在家的日子，一切全有母亲一人完成，母亲常常背上背着一个，怀里揣着一个，还要照看两个刚刚会走的，记忆里母亲没有一刻的空闲，早上起的最早，晚上睡得最晚，夜里还要不止一次起床关注老小，记得一次爷爷入厕时摔倒，身高不足1米55，体重不足80斤的母亲，竟一个人把爷爷背回到屋里。天好时，爷爷会到院子里，坐在屋檐下晒着太阳看我们和鸡、鹅、小狗一起玩耍，眼里是满满的笑意，爷爷不能自理后母亲更是细心照顾，我们就被散养在院子里，大的看着小的，年龄尚需照顾的大哥提前当起了母亲的助手，给爷爷送水喂饭，端屎盆尿盆，母亲尽心尽力侍奉爷爷和奶奶，从不和父亲的哥哥姐姐们计较，母亲对老人的孝，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三代人和睦相处，尊老爱幼是老屋的主旋律。
小时候最开心的事，就是兄妹四人围坐在老屋的土炕上是听父亲讲故事。
父亲在家的夜晚，完成作业后，为了节约煤油，我们兄妹四人就会听从父亲的安排，在黑暗中盘坐在土炕上，父亲坐在中间，开始给我们讲故事，父亲是教师读书多，感觉父亲的故事无穷无尽，父亲讲故事有个特点，象声词用的特别多，经常会在黑暗中从他的嘴里传出比如：打雷、马蹄声、鬼怪和动物的叫声，聚精会神的我们会被吓得惊叫，然后就是开心地大笑，久而久之，每到故事里有象声词的时候，不等父亲嘴里发出，我们四个中就会有人提前出声，同样学的惟妙惟肖，引得大家又是开心大笑，讲到关键时候，父亲就会请听下回分解，我们会带着无尽的想象进入梦乡。不过这事也有例外，如果我们谁的考试成绩优异，或者某项工作完成的特别好，父亲会在下回分解后，说明原因加讲一段，于是我们都想有好的表现，争取这个特殊的待遇，每当因了自己加说了故事，当事人就会感觉很自豪。
老屋纸糊的顶棚给我留下很深的记忆。小时候主食就是地瓜，因为地瓜产量高，每到秋后地瓜丰收，集体刨完后，小队干部就会依照公分，将地瓜分给每家每户，以户为单位将地瓜切成片，晾晒到地里，那时每家都有手摇式地瓜刀，切地瓜都是在白天完成，只要能干活的都被带到地里去参加劳动，按照年龄、体力和专长进行分工，地瓜片晾晒到地里，大人小孩都担心下雨，那时天气预报还没有现在准确，一旦遇到晚上下雨，与老天爷争抢地瓜干的战斗即刻就会打响，我会在睡梦中被母亲摇醒，母亲嘱咐我在家照看小妹，紧张让睡意全无，开始自己壮着胆子在黑暗中静静听小妹均匀的呼吸声，屋外细微的响动都会惊出一身的冷汗，无数个可怕的念头会在脑子里循环闪过，顶棚上的老鼠不定啥时也会闹出点大动静，我会忍不住把妹妹叫醒，两个人偎依在一起，听顶棚上的老鼠列队跑过又跑回，为了分散注意力，我会引导小妹猜测是几个老鼠在走动，是怎样的列队方式，这样就能忽略外边的动静，和脑子里恐怖的思维，可是小妹总是担心老鼠会从顶棚上掉下来落到头上，两颗惊恐的心相互宽慰着直到天亮或结束战斗的人回来。
那时的门是两扇双开的，下半部分是整片木板，上边是一个个长方形的格子，用面糊糊粘了白纸从里面贴了，阻挡风尘蚊虫进入屋内，冬日里最寒冷的日子，整天闷在屋里，对于小孩子来说是最无聊的，为了哄我们开心，母亲将高粱粒子撒在屋门口，大部分放到门棂上，饥饿的小鸟会飞到门棂上啄食，透过薄薄的白纸，能清晰地看到小鸟啄食的情景，我们就像欣赏木偶戏一样着迷，记忆中母亲曾用最快的速度，穿过白纸徒手抓住过一只啄食的麻雀，我们用麻绳栓住它的腿，看它扑棱棱飞起又落下，可是给它什么它也不吃，伴着惊慌的鸣叫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们，母亲嘱咐我们和它玩会儿就放生，我们听从母亲的意见，在我们的注视下，大哥跑到院子里，伸开握着小鸟的手，我们的目光随着小鸟飞向辽阔的天空，内心感受着一种莫名的幸福和向往。
在老屋的庇护下，我们一天天长大，老屋记忆了我的出生、童年和少年，留下了无数美好的记忆，在外读书，从老屋里走出，再次回家时老屋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八间全砖瓦顶的新房，可是于我，新房是哥哥们的，与我没有多大关系。
老屋承载了我们的生活经历，记载了孝道和善良的传承，经历岁月的沉淀，在脑海里刻印成一本黑白画册，一幕幕温馨的画面时常出现在眼前，带给我无尽的留恋和怀念。
王志敏
王志敏，山东省寿光人。职业护士，爱好旅游读书，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秉承“善待他人，幸福自己”的生活理念，爱岗敬业，积极向上。曾在《东方散文》《齐鲁文学》 《寿光文学》 《寿光日报》 《弥水》及各大文学平台发表文字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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