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写真实故事的猪小浅。
01
2021年的一天。
早晨醒来,我发现金娇的脸色特别不好。
她是藏不住事的人。心里有什么,能在眼睛里看出来。
我不想带着心事上班,所以换好衣服,问她怎么了?
金娇憋一会儿说,你和春燕到底为什么离婚的?
我一怔说,怎么了,你不是知道的吗?金娇皱着眉,说,你不要骗我,我什么都知道了。
我心里一颤,问,你……知道什么了?
金娇打开手机,给我看了一张照片。我脸都白了。
因为照片上,一个脸上打了马赛克的半裸男人,在对着镜子自拍。而镜子的倒影里,还有个一丝不挂的男人,睡在床上。
那个男人不是别人,就是我。
金娇都快哭了。
她说,不是你和春燕离的婚吧,是她和你离的对不对?
02
春燕是我的前妻。
我们以前同在江西抚州一家中药厂上班。我是大专。她是二本。
我88年的。她90年的。
论学历,她比我高。但论资历,我比她早。她毕业后进厂,就是我带她的。
可能是工作上,自带光环吧。
我们一来二去,有了感情。春燕爸妈都是公务员。起初我以为她是独女。后来才知道,她还有个小4岁的亲弟弟。
因为计划生育,一直寄养在爷爷奶奶家,上初中才回来。
我妈当初是不同意的。因为春燕的弟弟高中读的职高,毕业也没有正经工作,一直在家里混,靠父母养着。
我妈说,有个糟心弟弟,以后没有好日子过的。
那时候爱情上头,我听不进去。我们13年结婚,14年生下女儿宁宁。
小日子本来挺美好的。
可15年初,春燕她弟聚众斗殴,把人打成重伤,进去了。
他们开始托人找关系。我说,现在管得很严,没用的。
可他们不信。丈母娘还说我心不善,自私,不想救她儿子。
结果前前后后,花了四十几万,也没有轻判。
后来才知道,找来通融的人,其实是个骗子,已经跑路了。
更重要的是,我们当时买了婚房后,手头就20多万存款,春燕背着我提走了20万,给了她爸妈救弟弟。
03
实话实说,即便我知道,春燕拿钱去帮她弟了。我也只是发了脾气,没想过离婚。
可春燕在她爸妈的撺掇下,不但没觉得做错,反倒觉得我没用。
她弟抓进去,说我又没钱,又没权,一点忙帮不上。
后来,春燕和她以前一个高中同学有了联系。
那个同学在外地做买卖,发财了。春燕和他微信撩骚,让我抓了个现行。
我不确定他们到底有没有实质的出轨,但有一句话刺激到我了。
那个男人刚结婚半年,春燕说她愿意为他做小三。因为当了妈才发现自己不想当妈妈。
以前觉得按部就班上学,读书,恋爱,结婚,生子是人生正路,现在才发现,这才是虚度了青春。
那是2016年,宁宁都两岁了。
我觉得,如果宁宁在她这样的心态下长大,还不如趁孩子没记事,离开这个不想当母亲的女人。
当然,对于我来说,自己的女人坦然和另一个已婚男人说愿意做小三。不论她现在做没做,将来也难保我头顶不长出绿色的草原。
我关起门,大哭了一场,然后离了。
房子是我按揭的,春燕算跟着一起还了两年贷款吧。离婚她说自愿净身出户,不要财产,也不要孩子。
我妈说,什么净身?你让她把20万至少还回来一半啊!
可我觉得,这段婚姻,我除了感情,也确实没给过她什么。曾经爱过,分手就不要太难看了。
我妈气得直掉眼泪。她说,你怎么一点不像你爸啊。
04
说起我爸,我对他的记忆很淡了。
我10岁那年他就因事故死在了工作岗位上。
而我妈正是赶上下岗潮。她白天进厂,晚上摆摊几毛几块地给我挣生活费。
别看我长得高大,其实成长里缺少父亲的男孩,性格难免软一点。自卑,怕惹事。
所以我妈从小就让我什么都去争,去抢。学校发的新书,有张扉页没订牢,我觉得没所谓的,可我妈逼着我去找老师换。
我同桌放书包,不小心碰掉了我眼镜。我妈就逼着我去找人家赔。
平时都是很好的朋友,我为难得开不了口,尴尬得想死。
其实成人之后,我还是可以理解我妈的。
一个女人,拉扯着个孩子。凡事不争不抢,外人不说欺负你吧,也会无视你。
只是她不断地逼迫我去做违心的事,让我整个青春期都活得不快乐。
我是上了大学,远离我妈,有了朋友之后,性格才开朗起来的。
我大学在广州,真想就留在那边工作了。可是假期回家,看着我妈越来越差的身体。我还是回来了,在这边做了制药工。
说句不好听的,夫妻忍受不了彼此,可以离婚。但母子不行。
那是血脉上的契约。
她千辛万苦将我养大,无论我多讨厌她骂我废物,我还是要反哺她。
05
我和金娇认识,是因为我女儿宁宁。
2018年,宁宁3岁,上幼儿园不久,刚过了哭哭啼啼的日子。
有一天,接到老师电话,说,宁宁被一个男孩打伤了。
打伤宁宁的男孩叫小波。
我赶过去的时候,小波妈妈已经来了。就是金娇,揪着小波的耳朵骂。
她说,平时我怎么教你的,你怎么打别的小朋友!
我连忙过去劝她说,算了,算了,小孩子慢慢教育。
宁宁脖子上被抓出两条血痕。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火冒三丈。
但金娇把小波拧得哇哇大哭,我也不好发脾气。
金娇知道我是宁宁的爸爸,连忙说,对不起啊,是我没教好。要多少钱,我赔给你。
我说,看着没什么事,算了。
回到家,我妈焖了米饭。菜都洗好了,等我回来炒。
她腿脚不好,我不敢让她动火的。
宁宁一进家门,就和我妈哭诉。
吃饭的时候,我妈就开始数落我,你怎么那么好说话呢?人家当着你面打孩子就是给你演戏呢,她要赔医药费,你就让她赔嘛,你说不用干什么呀。她就是看你脸皮薄,故意那么说,你就说好啊,先给500吧。
我忍不住说,一共就抓了两道痕,你要人家500块,那不是讹人吗?
我妈说,对对对,你不讹人,春燕拿你20万都无所谓,500块钱算什么呀。真是废物!
我叹了口气,这顿饭算是吃不下去了。
06
我简直就是听着“废物”二字长大的。
性格里的自闭,导致我很社恐。
就像宁宁被欺负,别的家长拿医药费,好像天经地义。可对于我,真的开不了口。
不过那天在我妈骂过废物后,我的微信忽然响了。
是金娇。她转了300块过来。她说,也不知道孩子伤得咋样,钱不多,你先收着。要是不够,我再补。
我妈眼尖,看了转款的红条,说,收啊。送上门了还不要,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这么傻啊。
当时我就对金娇有了好印象。
可能因为她不像我妈骂的那样做戏给我看吧。
我和金娇第二次见面,是两个月后了。
其实是个意外。
周六加班,从厂里出来,5点多了。
我骑着车,正往家走,街边上就听到有人吵架,一个女人指着一个男的骂,怎么那么不要脸,偷快递被我儿子发现了,你还打人!
那个男的抬手又要打人,一个很小很小的男孩,拿着根木棍冲过,往那个男人身上打。
嘴里喊着,不许打我妈妈!
是小波。
那个女快递员正是金娇。
07
这个情况,我肯定要帮一下的。
我停下车,喊了一嗓子,干什么呢!
那个男的看了我一眼,骂了一句,就走了。
我虽然性格怂,但吼一嗓子还是可以唬唬人的。
毕竟1米8的个子,也算虎背熊腰。
金娇看见是我,忙说谢谢。
她的脸上是笑着的,可眼里有泪。傍晚的霓虹灯亮了,全都映在里面,一闪一闪的,让我有一瞬的呆。
然后,有一根棍子,直直打在了我头上。
还是小波,他大喊,你也不许欺负我妈妈!
这个小不点,还真是厉害呢。
那天我陪着他们母子,把剩下的货送完了。也多少了解了她的情况。
金娇是个单亲妈妈,农村人。
19岁那年,本来有希望考上大学的,但家里只让她读到高中,就给她找了人家。
金娇说,我有两个姐姐,一个17就嫁了,一个19嫁的,和我一样。
我有点震惊。我说,你们怎么这么小就嫁人啊?
她有点无奈地说,因为有弟弟呗。
08
我和金娇就这样熟了。
晚上,常常捧着手机聊天。
可能是平时说话的人少吧。微信上,她很健谈。
说起她家,三个姐妹,就数她命苦。
她儿子是个遗腹子。
怀胎八个月的时候,她老公和朋友打通宵麻将,一直打到第二天中午,一站起身就晕倒了,等救护车来的时候,人已经离世。
婆家找了算命的,说金娇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灾星,让她打了。
娘家爸妈也让她不要留着。可是已经超过八个月了,医院禁止做引产。
金娇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生下了儿子小波。
虽然是个儿子,可婆家认定这孩子不吉利,从医院出来,婆家就不让金娇进门了。金娇只能回娘家做的月子。
她爸给孩子找了人家,说好满月就送。日后金娇也好再嫁人。
金娇和我说,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没感觉的。等抱在怀里,才知道舍不得。
他爸妈说,他们是不会帮忙养的。
金娇脾气也倔,出了月子,就抱着孩子出来打工了。
以前在新闻里看过背着孩子打工的故事,没想到让我亲眼见到了。
金娇洗过碗,洗过衣服。后来,买了个三轮,送快递。
别人家孩子从小睡摇篮,而小波却是在堆满快递箱的三轮里长大的。那么一点点,就懂得给妈妈看货,拿棍子保护妈妈。
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09
慢慢地,我和金娇有了感情。
每天晚上,不论多晚都要说上几句,要不然,就睡不踏实。
每天去接孩子,也会和金娇见个面。人多眼杂,只有简单寒暄,却也会让人心热。
身边真的好久没个人能说知心话了。
2019年春节,金娇没回家。
她说,反正她无家可回,不如留下来赚钱。
我想想,约她和小波来家里做客了。
金娇问我,你妈……她愿意吗?
显然她也明白,这次来家里,我和她之间,意义就不太一样了。
我说,我都是孩子爹了,她愿不愿意不碍事。
其实我妈是不愿意的。主要还是嫌弃金娇是农村的。而且,学历也不高。
我嘴上说没事,心里清楚,她不点头,婚事难成。
我看过网上说什么“妈宝男”,凡事都要听妈妈的。
但我觉得,我不是。
我是“宝妈男”。因为我是独子,我妈养我不容易。
有时候,我是真烦她,可我也得宝贝她。
从18年开始,她腿就不行了。以前工作环境不好,得了风湿。严重的时候,就要坐轮椅。
凡事我都会顺着她。
10
那时,我挺担心我妈当面拆台的。
可金娇来了后,我妈就不反对了。
怎么说呢,金娇只是没有机会考大学,在学校里,成绩一直很好。
她也不是不能找文职工作。但做快递员,一是挣得高,二是可以带孩子。
当然真正打动我妈的,还是家庭的氛围。
我和金娇在厨房里忙着做饭,我妈看着宁宁和小波在客厅里玩。
两个冷冷清清的不完整的家,拼装在一起,终于有了橙黄色的温度。
我妈说,咱们家,好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2019年6月,我和金娇结了婚。
婚礼当天,宁宁就改口叫金娇妈妈了。
毕竟她对自己亲妈的记忆很浅很浅。金娇温柔大方的样子,更像是妈妈。
而小波趁中间休息的时候,跑来怯生生地问金娇,那我能叫叔叔爸爸吗?
还没能金娇开口,我就在旁边笑着说,能啊,就等着你叫呢。
可没有金娇的允许,小波不敢开口。他瘪着嘴,看着他妈。
我有点意外,问金娇,你不让他改口啊?
金娇望着我,说,你……不怕他真是……
她不说我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是想说灾星吧。
我说,好好的孩子,被那些瞎扯的话给害了,我不信那些东西。
说完,我就抱起小波说,来,叫爸爸,我给你个大红包。
小波开心坏了,搂着我的脖子,叫了声爸。
金娇的眼圈悄悄地红了。
小波是个从来没有过父亲的孩子。
直到这一天,他才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拥有了爸爸。
他再也不用舞动着细细的棍子去保护妈妈了。
因为从此以后,他们有我。
11
婚后的日子,平凡而幸福。
金娇在小区开了快递驿站,她是个很真诚的人,生意格外的好。
我下了班,也会去帮忙。
小区里的邻居都赞我好福气,老婆嘴甜,漂亮,又能干。
我享受这样的夸奖,也越来越确定自己很幸福。
我妈想我再生个儿子的。
她特别喜欢小波。喜欢他虎头虎脑,有股勇猛气。
有一次,我妈问金娇,你这儿子怎么养的呢,像个小小男子汉,干什么都勇敢。看我这儿子,天天逼他厉害点都没用。
金娇就笑了。她说,妈,你那么厉害,儿子哪还会厉害啊。当家长的,要会说不行。我从小就和他说,妈妈这点货,就靠你看着了。他从小就有责任心。
我妈好像恍然大悟了。
可她转回头就对我说,你看看你老婆,多会教育孩子,你太废物了。
金娇看着我,笑得更甜了。
12
2020年,两个小东西都去上学了。
疫情对于好多行业冲击蛮大的。
驿站时开时停,好在对我们药厂的影响很小,我的工资维持家里的支出绰绰有余。
金娇偶尔有点焦虑,说,完了完了,要靠你养我们母子了。
我一把搂住她说,你是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吗?
金娇不知怎么就一下子哭了,她说,我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偶尔靠一靠男人的。
我被她说得心疼了。
一个女人独立得太久,已经忘掉了家存在的意义。
我真的想好好疼她,还有我们的两个孩子。
我本以为生活可以一直这样平静地过下去。
却没想到有人给金娇发了那张照片。
那已经是今年的4月了。
金娇问我,照片那个男人是谁?
我说,是我一个同事。
我们一起出差,有一次酒席上喝多了。他扶我回的房间。他说我吐了,帮我脱了衣服。开玩笑才拍了这张照片。
可17年,他出柜了,还把这张照片放到他们圈子里说睡了直男。
结果就传出来了。
金娇脸都黑了。我说,我是醉了。但我知道有没有。你要相信我。
金娇怒气冲冲地说,那谁这么无聊发这种东西造谣!
其实,我知道。
13
是春燕。
她是去年年底回来的。到厂子里找我,说她后悔,想孩子,也想我。
她做了多年的小三之后,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小四,小五,小六……她说,我知道错了,我想有个安定的家。
我说,你别开玩笑了,我已经结婚了。
她说,你能和我离,就不能和她离吗?她一个送快递的,有什么好?
我这个人,性格温和,少有脾气,可听到她最后一句的时候,我的怒火一瞬被点燃了。
我说,我老婆送快递送得干干净净,有尊严。你这种烂人,没资格评论她。
春燕指着我说,你说谁烂?我要不是看在女儿的份上,我根本不会来找你。我告诉你,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别忘了你也有一堆破事说不清!
人生就是这样吧。
有些事,注定解释不清。也许当初只是一个玩笑,却成了日后可怕的黑历史。
其实,我一直屏蔽厂里一些难听的闲话。
有人说我,找个农村送快递的,是因为我喜欢男人,随便找个女人做掩饰。
我和金娇说我心里的无力,也恐惧着这些流言,会传到她耳朵里。
可金娇却靠在我怀里说,我信你。
一句我信你,让我一个大男人说不出的动容。
只要她信我,那么所有的误会,对我都不会形成伤害。
难怪有人说,一个好的爱人可以减轻一半的人间疾苦,而一个坏的爱人,一半的人间疾苦都是ta给的。
对我来说,金娇是个宝。
她和小波,让我和宁宁的这个家,更像是个家了。
14
6月的时候,金娇的例假停了。
晚上,她神色凝重地告诉我这件事。
我安慰她说,别急,可能是累到了。要不你休息两天。
金娇也不说话,看着我。我突然就领悟了,从床上弹起来,说,真的啊?
她拿出验孕棒给我看。想不到,幸福来得竟然这么快。
我抱住她一阵狂亲。我说,天啊,我要多挣钱了,都是幸福的压力啊。
她问我,你确定要吗?
我不停点头说,当然啊。
第二天,我和金娇给孩子们开了会。
不论是我的同事,还是金娇的朋友,都提醒我们,决定再生个孩子前,一定要安抚好老大的情绪。
现在的孩子都自我,嫉妒心又强。不疏导好,很容易出问题。
但宁宁和小波算是天赋异禀吧。
两人听说要有弟弟或妹妹了,高兴得直蹦高。小波想要有个弟弟,可以一起打电动,踢球。宁宁说要个妹妹,可以一起玩公主游戏。
吃饭的时候,我和我妈说起来,两个小东西和别人家的不一样。
我妈说,孩子都有样学样,你老婆大气,你姑娘儿子自然大气。一个好女人,能改变一个家的。
忽然想起来,我妈好久没骂我废物了。
也许,金娇不止把她的大气传给了小的,也悄悄感染了我妈。
就像我妈说的,一个好女人,是能改变一个家的。
15
这天晚上,我去驿站帮忙收摊。
宁宁和小波以前都懒得来的,可得知妈妈怀孕后,就都跟来了。
回家的路上,他俩一左一右,正步走在我和金娇两旁。
我问,你们干嘛呢?
小波说,我们是皇家小卫兵,保卫妈妈和小弟弟。
宁宁马上说,不对,是小妹妹。
于是小卫兵们开始“内讧”了。一个要弟弟,一个要妹妹。
我和金娇挽着胳膊,听着他们的争吵声,幸福像月光里柔软絮白的云,轻轻围拢在头顶。
夏夜的虫喃,风摇树影,路灯一盏盏地点亮回家的路。
谁说半路夫妻只有算计,其实我们在品尝过婚姻的苦痛之后,更能握紧爱与幸福不是吗?
很想告诉全世界,我们一家四口。哦,应该是一家五口的小确幸。也很想告诉所有人,有些幸福可能来得有点晚,但永远不会缺席。
如果还没来,那我们等一等,好不好。
因为它可能正在来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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