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田上飞舞的雪花
作者:翟淑涛 诵读:蔡青青
夕阳中,我的一位乡邻蹲在干燥枯黄的麦田里,紧锁双眉,风扬起的细尘,模糊了他浑浊的双目。一群放学的少年,叽叽喳喳,回忆着往年堆雪人、打雪仗时快乐的情景,把一条小街塞得满满当当,飘荡的笑声里少了些往年的清脆和通透……
这是何等地望眼欲穿呀!几百张嘴谈论着雪,几百双眼渴慕着雪。但老天不为所动,几乎总是以阳光与繁星来回应那渴求的双眸。间或出现几次彤云,却让朔风吹散殆尽,让乡亲们一次又一次地跌落在失望中。眼看着岁月脚步抵近了新年的门槛,可是雪依旧缺席。
乡亲们眼睛变得焦渴,内心像长满了荒草,日子过得寡淡无味,失望的情绪在村子上空弥漫着。作为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我,此刻能够深切地理解他们的心情,多么希望尽快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雪,滋润这片干涸的土地,滋养那焦渴的眼睛和龟裂的心田。
这一冬,我始终被乡亲们焦灼的情绪牵惹着,内心暗淡而虚空,急需注入一种情感与力量。于是我迫不及待地将目光投射到岁月深处,打开记忆的闸门,让曾经飞舞在家乡上空的雪花穿越时光,来伴我度过这段寂寥难耐的时光。
家乡的雪几乎是踏着时令的节拍而来。密布的阴云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暗淡空中弥漫着浓浓的水汽,一场大雪就这样拉开了帷幕。刚开始雪花稀稀疏疏,在风中凌乱着,还未落地便消融了。别急!这时风突然止住了脚步,大片大片的雪花密密稠稠地洒落下来,不久便在空中织成了厚厚的雪帘。站在屋檐下的乡亲们心里也盛开了花,一片金黄的麦浪已然翻滚在心头。洋洋洒洒的大雪与升起的缕缕炊烟含混在一起,已分不清哪是雪花,哪是炊烟。此时的村子已是银装素裹的世界,往日的喧闹不再,偶尔几声狗吠,让村子添了些许宁静。
雪霁,村庄醒来得比往常要早。村子重归喧闹,这喧闹是从一把扫帚开始,第一声扫雪声响起,几百人应和,刷刷声、问候声夹杂着开怀的大笑,在村子流成了一条欢快的河。晨光熹微中,院子里和门前的积雪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汇聚成一堆堆齐腰高的雪丘,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被圈了一整天的孩子们,犹如羁鸟归林。成群结队的孩子踏雪声在一个个胡同里回响,积雪上随即开出了一朵朵笑脸。有两帮孩子全然不顾父母地呵斥,凭借有利地形,展开激烈地对垒,在互有胜负中身上都留下了战争的印痕。还有一帮雕塑爱好者,在家人的现场指导下,塑出了一个个形态各异的雪人,在阳光下列队而立,接受着乡亲们的检阅。背阴处的屋檐下的已结出一排排冰凌,一下子吸引了众多孩子的目光,你摘一个,我摘一个,随手将其塞进嘴里,一声脆响,接着一个冷战,那透心的凉味迅即传遍全身。时过经年,那声脆响,那透心地凉,还不时在耳畔萦绕,在舌尖氤氲着。
正如百花之如春天,斑斓之如秋日。雪是冬天的标配,是冬天开出的耀眼花朵,它承载着人们太多的情感。它恢弘着“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壮美,它孕育着“喜看稻菽千里浪”的丰稔,它用洁白如椽的巨笔写下了无尽的欢乐……如果今年真是一个无雪之冬,那这美、这希望、这欢笑将到何处去寻?难道似我这样,只能在记忆里寻求精神的抚慰。
有时我在想,是不是我们的步履太过匆忙,将雪落在了时光之外?抑或是这场雪早已在天空徘徊良久,之所以迟迟不肯降落,是考验我们是否有足够的耐心去迎接一场惊喜。果真如此,那就请你我放缓前行的脚步,把步子放慢一些,再慢一些,或者干脆驻足,来静候今年的第一场降雪。
我相信,只要希望还在,冬天还在,也许在某个黎明时分,那漫天的雪花将会在你我的心田上翩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