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工俭学

摄影丨旅途

草木返青，春暖花开，走在城市的大街上，满眼的春色让我再次想起勤工俭学的经历。

那时全囯都在大搞勤工俭学。

各个小学年级稍高的班级，大部分都已停课，在学校统一组织下，进行无偿的社会“实践活动”。

当时老师们各显神通，挖掘潜力，组织大一点的学生编筐编篓，小一点的学生割青草剜菜喂猪。当时我年龄偏小，编筐编篓手上没劲，只能去割草剜菜。

1975年初冬，学校从滨县请了个编蓆师傅，我和另外三名同学，选为首批学徒。编蓆这活，当时在我们村及周围的村子里没有人会干。一般谁家用蓆，都是到陈庄土产门市部去买，市场上也不允许私人出售。我们能学这么技术，同学们都很羡慕。学校答应，我们学好了再教他们。

难的不会，会的不难，编蓆这活其实没啥巧气。师傅第一天教，我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当天下午就明白了全部程序。老师直夸我聪明，当时我心里那个美呀，真是没法形容。师傅一夸奖，干啥都来劲，其他几个同学哪里不明白，我都会主动告诉他们。第二天，师傅就不怎么再教了，有弄混了的，我就告诉他们。编蓆技术含量不高，就那么点事。后面再有加入编蓆组的同学，师傅大都让我教。有同学戏言我是“二师傅”。

春节后，我们上五年级下学期。当时也就开学两三天的样子，班主任叫我到办公室。我以为马上要组织编蓆。编筐编篓组，开学第一天就已经下了手，这个时候上伕用筐用篓正是高峰期。编蓆组迟迟没动静，还挺让人着急。

我一进门，班主任告诉我，学校决定让我和×××同学一会到陈庄农技站学苹果剪枝。在那个时候，人们没有考学的意识，上学能学点手艺也是一桩好事。我不知道这样的机会咋就又选中了我，心里非常高兴。急忙问相关事宜，老师告诉我，学习时间是三天，中午自带干粮就在那里吃。我还惦记着编蓆那事，毕竟我也算编蓆的“二师傅”。外聘的师傅年前只教了一段时间就走了，几个刚学的同学学得还不扎实。

老师告诉我，先甭管那事，赶快回家带上干粮告诉大人一声，马上就走。

事情很急，啰嗦多余。

我们赶到学习班时，果树管理员已经讲了好一阵子。从他在黑板上画出的图中，我明白了个大概意思。技术员没因有人来晚重讲前面的内容（其实我们也就是蹭课的），但是往后面讲的时候，却一再提前面的内容。这种讲法挺好，后听课的人只要听的时间够长，也能融会贯通前面的知识。

从技术员的口中我了解到当地常种的几个品种，香蕉金帅和国光。它们的修剪基本是一个模式，主要包括：干枝主枝辅养枝的取留和苞芽侧枝的间疏。

教学采取一面讲一面实习。因天气冷，讲课在公社礼堂，趁傍晌午天暖和了再到陈南苹果园实习，下午则是先实习后理论。一连三天，天天如此。好在那个时候脑子好使，三天就掌握了一些常见果树的修剪要领。

回来后，我想学这东西也没啥用，自己家里没果树，生产队里也没种植。那个时候眼界小，学点东西也只想着自己那方小天地。不想，学校在村南有三十多亩地的苹果园，这可真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去处。我在中心小学上了一年多学，竟不知还有这么大片方外之地。

说干就干，就我们俩，一人占一棵树。理论很现成，自己根据自己的理解，咋干咋是。没想到真干开活了还真不是那么回事，我手里力气小，剪细枝还可以，粗点的枝子就剪不动了。好在我那同学是木匠世家，玩斧玩锯溜得很。个头虽然比我矮，年龄却比我大两岁，手里比我有力气，碰到难肯的硬茬算他的，我则爬到树上剪高枝，留芽苞。两人配合干得挺欢实。

这个时候一般每天只听两节课，主要是语文和算术，其他课程一概不理。听完课后，我俩就自觉地到果园，主要的时间，天天长在园子里。课后作业晚上带回家，不会做的就靠自己再看书看例题。事实上，那个时候，除有部分同学能写作业，很多同学根本不写作业。

经过我俩一个半月的努力，终于有了成绩。到了开花季，带深紫的粉色花，树树开满枝。据说这片苹果树已经种了十几年，从来没修剪过，都是自然疯长，也从没见开过花，更没有结果子。据说，苹果不剪枝很少开花结果。

就在我俩忙着给苹果剪枝这段时间，学校又组织其他同学，用细苇子打驴尾巴苫子。女生剪毛拱撸叶子，男生捋把勒苫子，整个学校院子里每天折腾得像草场一样，晚上一般也不收拾，而是由老师带着几个大点的男生看场子。剪完枝的我俩，又马上投入到这项劳动中。这种光景，持续了有两个多月。

打完苫子没几天，苹果花早都落了。我再走进苹果园，发现已有不少树，坐下的果子都有算盘珠那么大，再大点的都快赶上乒乓球了，很喜人。但这会又出现了问题，园子没人看管，有人糟蹋果子。面对这种情况，学校很着急，就安排学生轮流看园子。园子没栅栏、没围挡，就是安排俩人绕着园子巡逻，总是顾此失彼。

也就因这一看出了大事。当时在校的学生，最大的也就十四五岁，还都是些孩子，玩心十足。园子外的西北角有一块荒地，荒地里有一口不知啥时候的废井，井囗与地面平齐，由于杂草的遮挡，一般没人注意。我在果园里剪枝一春天，就没发现那口井。

有一天，有两名女生轮着看园子，大约十点来钟，有一名女生慌慌张张地跑回校，说另一女生掉井里了。听到消息的师生一下都跑去了现场。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大人在那里组织捞人。闻讯赶来的家长也都围了一大堆，大伙们都很着急。我看见有两个女的急得哭着往井口挣，有人就拽着她们不让靠近。后来知道，这俩妇女是落井女孩的娘和姨。

女孩捞上来后没救过来，后来好像学校把果园交给了村里，后事由村里处理。详细细节，便不再知。好像那个时候，也没人对这事负责，学校的勤工俭学照常进行，内容随着社会需要，也是五花八门。一直到1977年的春天，全囯开始恢复高考，整个勤工俭学才算结束。

粗略想来，这段时光已过去了近五十年。每每想起，恍如昨日。时间留不住，但留下了痕迹。这痕迹偶有入梦，心生回味，好像又让我找回了年少的自己。

作者简介：荆其胜，利津陈庄人，1981年入伍，从军25年。转业到东营公安工作。喜欢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