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母亲

2023年10月17日，89岁的母亲永远离开了我们。

看着病榻上慈祥的、似静静睡去的母亲，谁也不敢大声哭泣，仿佛怕吵醒她。姐姐们轻轻地和母亲诉说着哀思。我思维一片空白，双手攥着母亲那垂下的还微热的手，久久不肯放开……

母亲的童年是悲催的。她很小就没有了娘，跟着她奶奶长大的。在重男轻女的时代，女孩的命如草芥，母亲经历的苦难和挫折，常人难以想像。大姐说，70年代初，一年种植的庄稼只够维持几个月的生活。入不敷出的日子里，我们举家搬去种洼地才勉强维持一家人的温饱。那样的日子已经够艰苦了，但每年都会有亲戚来我家住着拾柴火，有时候一住好几天。母亲对待亲戚都很热情，管吃管住。就算他们吃住久了，也照顾周到。面对父亲的质疑，母亲总会说：“家里虽然穷，但亲戚们大老远的来了，我们让他们吃顿饱饭是应该的。平时我们自己紧紧就可以了。”而她每次都最后一个坐到饭桌前，就说已经吃饱了。

母亲寡言少语，无能无耐，生性温和，懂得忍让，从不与人争吵。母亲一直教导我们要团结友爱，与人为善，做诚实的人，严禁为一己之利与他人吵嘴打架。我父亲兄妹8人，自从母亲进门后，从未和哪个人发生过争执。母亲曾告诉我们，自己珍藏的几个银元被奶奶收去，当时她也没有过激的行为。我们兄妹谈论起这件事来都说母亲懦弱，但是她从不辩解。父亲死得早，后来家里遇到过很多困难坎坷，母亲都是默默地扛着。

母亲上了年纪后，每个周末，我都会抽空去陪她一天。每逢和子女团聚的日子，是母亲最幸福的时候。吃过午饭，大家围坐在她旁边拉呱，她坐在一旁静静倾听，脸上挂着笑，有时候困得睁不开眼，也不舍得去睡一觉。从去年阳康之后，母亲有些力不从心。今年五一，母亲若有所思地对我说，不管多大年龄的人，都愿意在这世界上多活几天。我说，现在你的子女们都长大成人了，也没有让你操心的事了，你就尽情享受你的晚年生活吧。母亲满意地点着头，脸上也漾起幸福的笑容。

今年8月20日，母亲突然晕倒。送医院诊断为急性白血病，后辗转几个医院，都得出相同的结论。输了两次血浆和血小板之后，母亲能下床了，但是骨髓已经不能造血，短短几天，血又耗尽了。在三级甲医院住了几天，母亲和三姐说，“我觉得可能治不好了，住院要花很多钱的，咱们回家吧，我不能拖累你们啊。再说，你们都对我很好，你们现在过得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三姐哭着说：“娘，你放心，你把我们兄妹六个拉扯大不容易，现在我们长大了，都挣钱了，再说即使花再多的钱也得给你治。”

在陪护期间，母亲有空和我们聊过去的事儿。让我们惊讶的是，她好像是换了个人，原来她对经历过的事都把握得很准，也看得很透。母亲让我顿悟：原来吃亏和得便宜都是相对转化的，对待生活中很多琐事就是需要母亲这种难得糊涂，更让我觉得人在任何时候都要有一个宽广的胸怀。

后来，病魔对母亲开始了无情的折磨，口腔、消化道等多处出血不止。母亲开始不能吃饭，而且水都无法下咽，只能靠营养针维持。伴随着浑身剧烈的抽筋，她都默默承受着，心疼得我们不忍看。经近两个月的心理预设，我们兄妹陪伴母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作者简介：赵丙彦，1975年生，就职于利津县委编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