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念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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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念的力量

文/崔玉香

摄影丨曹新庆编辑丨任晓娣

前言

8年前我遭遇困境、生活无望的时候，母亲把我揽入怀里说：“没啥大不了的，你一定要相信生活会越来越好，人在艰难的时候，如果没有信念支撑着，会活不下去的。比如我老家有一个街坊爷爷，当年走南闯北地跟着八路打鬼子，后来支援朝鲜，没死在枪林弹雨中，倒死在了和平年代自己家的那点琐事上。你说，那么苦、那么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风浪能让一个抗美援朝的老兵翻船呢？他若一直保持坚定的信念，还会这样脆弱吗？”接下来，母亲告诉了我这样一个故事——

1958年，当爷爷最后一批从朝鲜战场上撤回家乡的时候，已经36岁了。当时家里穷，父母又都不在了，哪家闺女也不愿意嫁给他。4年后，在村民们的极力撮合下，40岁的爷爷把36岁的奶奶娶进家门。

奶奶是地主家的女儿，从小腰部以下没有知觉，大小便失禁。因为成分高，加上身体有残疾，倒贴两担谷子，也没人敢娶这姑奶奶。眼看着年龄越来越大，地主害怕把闺女给愁闷坏了，就请了个私塾先生登门授课。几年下来，这奶奶便文韬武略、满腹经纶了。奶奶进门的时候，没带啥像样的嫁妆，不当吃、不抵穿的书本，倒是拉了一马车来。

爷爷娶瘫巴奶奶，不过是找个传宗接代的、闷了说话的，这两点，瘫巴奶奶做得绝对到位。她躺在硕大的土裤里，没事就一本一本地翻看摆满炕头的书本，看到有趣的，就讲给爷爷听，让爷爷长了不少见识。还有这瘫巴奶奶肚子特别争气，6年生了4个儿子，可把爷爷给累坏了！奶奶吃喝拉撒都需要他张罗；4个儿子大不大小不小，更靠他一人照顾；他还要土里刨食，堵住一家老小的嘴。生活的重担，让爷爷身心疲惫，让爷爷恨奶奶，恨得夜里都不敢再碰这瘫巴老婆，怕他再生出几个儿子来，那可真要了他的老命了！

好在四个儿子都很听话，从小不哭不闹的，醒了就都趴在瘫巴奶奶身边，听瘫巴奶奶讲故事，跟读瘫巴奶奶手指尖上的书本上的字。老大和老二懂事起就能清理奶奶身子底下沾染了屎尿的沙土，哥俩还合作把清理下来的沙土抬到院子里去，再换些新鲜沙土，放大铁锅里炒热乎了，帮瘫巴奶奶铺在身子底下。

瘫巴奶奶很重视教育，不仅自己教孩子们读书识字、打算盘，还坚持送进学校读书。四个孩子的学杂费，更加重了这个家庭的负担。爷爷四处借钱、帮工、想法设法赚钱养家，儿子们也参与勤工俭学活动，捡蝉蜕、树枝，挖草药，拾大粪，割青草……凡是能赚点钱的活，这哥几个都干。

用瘫巴奶奶的话说，孩子们会长大的，咱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可爷爷不信，他天天处在崩溃中：家里一贫如洗，连床像样的铺盖都没有。四个儿子起码盖八间房子，把自己的老骨头砸碎了，当灵丹妙药卖，也不值八间房子钱啊！爷爷看看炕头上没心没肺的瘫巴奶奶，瞅瞅锅台前吃起饭来如狼似虎的四个儿子，说：“我这辈子见过太多死伤，我啥都不怕。现在我怕了，我怕我干不动了，没人照顾你，我怕4个儿子没钱讨媳妇……”爷爷嘟嘟囔囔说完这些话，悄悄拿了根绳子，到村西头的小树林上吊了，享年56岁！

爷爷死后，村里照顾这家人的困难，给16岁的大儿子虚报了年龄，送去当兵；让15岁的二儿子到大队里当了会计；老三、老四的学费，由村里给垫付，啥时候有钱，啥时候还。

瘫巴奶奶头几年靠看书打发日子，后来因为爷爷过世，哭得次数多，视线变得模糊，就买了个收音机，天天听新闻、听戏曲；后来听力也退化了，便天天躺在炕头上唱这些年耳熟能详的戏曲。奶奶家的炕头下，常常围着些来听故事的孩子们，孩子们不白听故事，听完会帮着奶奶干些家务活；还有很多闹家庭纠纷的人家，也会找奶奶出个主意，一般都能化干戈为玉帛。就连婆媳分家，账目也得由奶奶过“目”后，一家子才觉得公平、合理，心里才能踏实。奶奶虽然足不出户，但世界新闻、全村大小事，她都知道；做人的道理、活着的意义，她也都通晓；身体的残缺，不影响她智慧的发挥，奶奶用她的学识及情商，教化得4个儿子对他体贴入微、关爱有加。

后来，二儿子当了村长，不管别的村把土地一次性卖多少钱，他都一寸不卖。村民们当时不理解，后来都靠出租店铺、土地发了财，而且这笔财富世代相传，才佩服他的远见卓识；大儿子在部队考上了军官学校，毕业后转业到地方政府部门工作；三儿子大学毕业后安排到银行系统；小儿子大学毕业后到学校任教。四个儿子如今都成家立业了，都过得很好。

今年正月，儿子们把瘫巴奶奶穿红挂绿地打扮起来，接到饭店给她过88岁大寿。看着满桌的美味、满堂的子孙，瘫巴奶奶第一次当着孩子们的面流泪了：“你个死老头子呀！一天福也没享啊！都跟你说孩子们会长大的，咱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你就是不信呐！你要是也活着，能看到今天这个场面，该多好哇……”

后记：

如今，母亲已经过世6年多了，我也已经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而母亲讲的故事却一直在我耳边回响，给我生活的勇气，让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让我相信明天的太阳总会照常升起……

作者简介

崔玉香，祖籍利津铁门关，喜读爱写，以文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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