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梨花相会（6）

流过青海甘肃宁夏的黄河，孕育出了河谷里漫山遍野的梨树，梨花从青海贵德、河湟地区和金城兰州，一直开到白银靖远和宁夏中卫一带，绵延千里。大河两岸的河谷里，一度春风梨花香，多情的山山水水，处处上演着梨花的剧目，也孕育出了美妙厚重的梨园文化。古往今来，每年花开时节，便是一场爱花人心驰神往的奔赴，与梨花相会，这是春天的仪式；梨花会，更像是一场盛宴，自由的生命嗅着梨花的芬芳，在大河之畔如约而至，面见梨花，深情相望，海誓山盟，以诉衷肠。

借着梨花的光，卖风车的货郎哥来了，拔糖丝捏糖人的手艺人来了，冰糖葫芦来了，忽忽悠悠色彩艳丽的气球来了，耍把式的也来了，卖灰豆醪糟酿皮的来了，什川的什字街、上车街、中国农民第一桥桥头上，各式各样的小摊摆了一溜。他们来与梨花相会，不，他们几百年前就会过梨花。会梨花，梨花会已经统一起来，变为一种美好的情绪，摆成一道望不到头的集市，汇成一条望不到头的人流。所有的人都因为梨花而乐，所有的事都是因梨花而好，所有的所有都在一缕淡淡的幽香中变得美妙神奇。

种梨人家当然更不能错过这样好机会了，他们每天看梨花，看梨花由一簇毛绒绒的小球撒成一串银白的铃铛儿。有人打电话问梨花开了没有，什川人会说，快开圆了，已经撒开铃铛儿了。是呀，那欲开未开的梨花不就像是一串精美的银铃，它在风里摇曳着，你好像能听见它的声音，脆响脆响的，悦耳动人。梨花完全绽放的时候，梨乡人说梨花开圆了，这个时候，也是梨花最妍丽饱满的时候，村里处处都是梨花和土地的清香。果农这时会带着自己晒的果皮子（果脯），再到坎地里挖此芨芨菜、苦苦菜，花花浪（蒲公英）什么的，到大街边去卖。当然，冬果梨、软儿梨是少不了的，有了冷库气调库，梨子一年四季都能吃到。

与梨花相会，这是个人的美好愿望；梨花会，则是花对人群体的感召，是花的气场感染了人，他们才簇拥而至。花和树就站在那里，与人见面，偶尔有风将花瓣吹向远方，像带走一笺书信，告知花的讯息。除去蜜蜂，无人知道就在那风里，细微的花粉在空中飞扬，密密的梨花便由此怀孕中奖。这是天地的仪式，人们不知不觉参与其中，成为自然的一份子。

兰州黄河边最盛大的花事，莫过于什川的梨花会和安宁的桃花会，因着这花事，商事、情事、趣事、浪漫的闲事都会在这春天绽放。安宁离城近，城进花退，好多桃树地都变成了居住小区。什川则因为桃子价格逐年上扬，开始在梨园周边大面积种植桃树，梨桃争艳，产量和品质常常抢了安宁的风头。

梨花未落桃花开，春的花事让城里人春心荡漾，在楼房里闷了一个冬天的红男绿女，开上小车，骑上自行车，坐上大巴车从四面八方赶往什川踏青赏花。前几年看梨花的以兰州人居多，现在来看梨花的，有青海、陕西、山西等周边多省市的人。今年梨花节，四面八方来与梨花相会的人，潮水般往弹丸之地的什川涌，车子压了几公里长，梨花岛都要压沉了似的。尽管如此，好多的人还是坐在车里等着——这是又一个崭新的春天，走过岁月，奔赴千里，就是要和梨花，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