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阿振
文/滕延洪
祈福
阿振走了，走得如此匆匆，那么出人意料，心中真是无比的伤痛。
回忆阿振来宁波治疗的那天，我拨通了他的手机，问他为什么？他说在宁海时，已检查出了肝胆上的毛病，小便黄色而混浊，如黄酒一般。他儿媳妇为他借了一辆车，直奔宁波，到宁波天已很晚了，我们兄妹及妹夫，马上直奔他家,他在青苹果的住地，去看望他，那时，看他的神色，虽有几分疲惫的态势，但与我们的交流，却同平常没有二样，我知道了他的病情，忙叫他半躺在床上,來接应大家的说话。
第二天清早，由开封开车送他入住宁波李惠利东部医院。据说入院头几天晚上，他们夫妻俩出外散步，还谈笑自如，引吭高歌，甚至去手术台安装支架前，还在拿着话筒唱歌，必竟，这可是他的一种职业爱好，一种职业习惯。安装支架手术，在外行人看来并不复杂，也很简单，但不知怎地，自那手术后，他彻夜难眠，疼痛不止，院方只得决定让他重新进行一次手术，而自那次后，病情急转直下，昏迷不省人事，院方將他投入重症监护病房，五天五夜没能醒來。当时大家都担心他永远无法醒来，但上天还是眷顾了他，让他走出重症病房，神志逐步恢复了清醒。不管在临床前，还是我们在线上同他语音通话，他却能用混沌不清的发音作简单的回话。我们好不容易申请到被允许走进病房，走到他床前，叫他指认哪是谁？他居然能清晰辨认，叫出名字来。住院期间，我们似乎经常同弟媳通话，每天询问病情进展的情况，当报知病情稳定，我们才放了一天心。亲人与朋友们，总是期望他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好转，早日走出医院。妹夫娄开封，自己身体也是亚健康，阿振住院期间，却在炎炎夏日，冒着酷暑高温，为阿振送医送药，來回接送我们去医院探視，在阿振生命处于危急的最后时刻，他接到通知，毫无悬念，立即开车，与我们一道直奔医院，自家中到李惠利东部医院，开车单程需一个小时。我记得阿振在开始住院时，还能在网上发微信，谢谢开封及大家对他病中的关护。我们询问护理医生，答复是病情无变化，生命体征是稳定的。一切都是那么正常，那么按部就班地进行，但事与原违，天不借年，在医院住了仅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却走向了另一个世界。死亡是痛苦的，也是残忍的事，但死亡对阿振來说，倒是没有准备，也无法预料的。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阿振十四岁考入宁海平调剧团学艺，自小便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与他同时进剧团的师兄弟妹有十几人。在宁海平调老前辈的言传身教下，吊嗓子，翻跟斗，练武功，宁海平调的“唸、唱、吊、打”十八伴武艺样样精通。“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他在舞台上饰演的不同的人物角色，曾吸引了不少观众的眼球，特别到了文革年代，演出的革命样板戏，他的艺术形象，至今仍留在人们的記忆中。离开演艺生涯，转崗县文物办，由于他刻苦钻研，对文物保护工作的热爱，隨着时间的推移，很快使自己进入角色，成为业内的行家。在对宁海历史上的古寺庙，古戏台，古墓，古碑，古钱币及古文物的遗存，发生极大兴趣，与同行们常年跋山涉水，考古探究，足迹踏遍宁海山山湾湾，为保存宁海历史文化，弘扬宁海历史人文呕心沥血。仅对宁海古戏台文化的调查发掘，他先后走访过县内所有古戏台遗迹，调查摸底，探索研讨，并亲手为宁海古戏台撰写了真实而宝贵资料十一章，为后人研究宁海古戏台文化提供珍贵的史料。
记得前年的时候，他颈动脉堵塞，左侧安装了支架，出院后，我不时打电话询问他的病情，他说外出散步头要昏，我总劝说他，平時注意飲食，戒烟少酒，同时停止写作。可能写作是他的生命，对宁海地方史料的编写是一种执着爱好，仍是笔耕不辍。确实，这些年我感觉到，他写的文字越来越多，也确实写的太好了，有时我看了他的文章也暗自贊叹。在他的一些作品中，把宁海的历史典故，人文轶事，以及时代的沿袭变革，编写得既真实，又有历史的凝重感。
阿振为人隨和，大公无私，交友无论富贵贫贱，一視同仁，待人过于厚道，对人过于迁就谦让。有人说，他的个性恰如古时的文人雅士，胸怀胆荡，放荡不羁，待人彬彬有礼，对父母极尽孝道，这是他的优点，但有的却也是他的致命弱点。人生的底线到底在哪里？正因为这样，就是那么一个大好人，却还有人詬病，有人耻笑。
阿振，在你弥留之际，我含泪在床前不住地召喚你，为你招魂，你那看似迷糊的双眼，紧瞪着我，却似一种求救的欲望，对生命的无限留恋。你拉住我的手不忍分开，好像仍有无尽的话语要向我倾诉，可是，此时此刻，你不曾想到，自己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2022年9月5日凌晨5时55分，阿振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与世長辞。阿振走后，他生前的领导，亲戚，朋友纷纷前來慰问吊唁，并送來花圈花篮，对阿振的突然离世深表震惊。阿振的师兄妹们，当年曾经的不諳世事的青涩少年，如今也都垂垂老了。
治丧期间，他们全部前來吊唁，为阿振守灵。天华兄弟腿脚不灵，坐着轮椅，无声无语，淚流滿面，那天由他夫人推着，一步一颠，推上灵堂，与阿振作最后的告别。宁海的文友们 ，还在网上发表评论，对他表示深切哀悼，对他的一生好评如潮。
当天我含泪在微信群里告知群友：“今天苍天都为他在哭泣，我的淳厚老好的阿弟离世。感谢同学们对他最后的留意。”
阿振去世以来，我一直沉浸在对这段时间的回忆之中，心情极度悲痛，悲剧的发生存在不应发生的绝大概率，阿振一生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实在太残酷与惨烈。“华静一别成永诀，世间再无泰山月”。八月十六日，是中国传统的中秋佳节，是親人们团聚的日子，而这天，他却抛弃了自己的妻子儿女，親人朋友，离开了人间，孤魂冷月，让人覚得无比凄凉。此生离别后，相見在何处？“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崗”。
神情肃穆，哀乐低迴。9月11日中午的追悼会，由单位领导出面主持，而由阿振师兄弟致悼词，可能由于他过于激动，时间拉长了点，但整个致词还是飽含激情，遗憾的是，由于时间关系，阿振女儿，儿子都没有时间上台说几句，并表示对全体前來参加追悼会亲朋好友表示答谢。妹夫娄开封对此也有遗憾，也有微词，说阿振是在一个多兄弟家庭中長大的，今天不幸走了，作为兄長辈的，没留给他一句话，同他作最后的告别。
“人生无限伤心事，最是死别与生离”。今生今世，兄弟一场，如今阴阳两隔，天各一方，若要再相见，只能留待来生。
撕心裂肺的痛。
2022年9月18日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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