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延娟｜奶舅舅

奶舅舅

文/滕延娟

奶舅舅是我母亲的奶兄，我的外婆是他的奶娘。舅舅大名叫雄，于是我们就叫他雄娘舅，外婆的孙女孙子本家子侄就叫他为雄叔雄哥。

奶舅舅很小就失去母亲，他抛在米筛竹箪上是外祖母用棉絮沾米汤救了他，抱养到家奶他到五岁，后来雄娘舅的姐也大了，长姐为娘，这姐是端本学校校长，能写诗。她对奶娘的救弟之恩很感激，每次春节都请我外祖母坐上横头。奶舅家到桃源桥很近，外祖母家是桃源桥的主人，奶舅常来奶娘家。他对外祖母很亲，说，我这条命是奶娘给的。后来他到上海做过童工，不知咋的把胸部压弯了，他不是背弯仆，而是前胸突丌起来，于是乡人叫他“舵背雄”。解放了亲友都说搞什么行出，奶舅开过香烟店，胞舅则远走上海打工去了，奶舅似也在上海待过，他的兄长都在上海，有一个兄长还开过皮箱店，生意赚得挺大，听说很照顾兄弟。他的长嫂叫大阿姆的对他很好，一直在上海，块头子大大的，满脸笑，对兄弟很好，真的是长嫂为娘。

奶舅舅对外祖母真的是好，来看外婆先捏被头厚薄，坐在床沿娘俩扯个不休，他一口一个姆妈，递茶递水，临去了还把外婆的被沿掖了又掖，我看母亲及姨妈们都不及他仔细真心。年关八节，他的儿女来了一声声奶奶叫得满房子生辉，无限温暖。胞舅在上海还亏得奶舅舅来看外婆。外祖母是桃源桥的众家娘，众家奶奶，四邻八舍都叫她络阿姆。奶舅舅是她另一个儿子是我母亲另一兄弟。

奶舅舅与我父亲交情深厚，视他为另一个舅兄，什么事父亲都与他商量。奶娘这边子侄外甥有不当事他就会劈面斥责，眼晴睁得很大。

奶舅舅后来开了一个小金店，经营家用小铁畚小灯盏小渔钩什么的，好好的纸烟小老板不做去做这行业，那时大多还是用小灯盏。铁皮敲成圆形中间生个小铁管，把煤油倒进去，一支纱芯从小铁管由伸出来就成了一盏盏小灯，一般人家都用这灯盏。美富灯是中产人家用的。后来街上接进了电灯，但光线也似明不暗的。

奶舅舅虽残疾却很清爽，貌也长得好。他家孩子多吃口重，只见奶舅舅一天劳作到夜。

舅舅的儿女都很勤快懂事，也学技术，后来大儿子竟成了模具专家办了厂。

集体化后舅舅成了五金厂工人，他就是做白铁这一行，一方长长的方方的方木郎头敲那些白铁皮，儿女撞腰生活困难，他就在家里半夜做小渔钩，三五分一只，也好啊。

我看他叠胸的前鸵背心里充滿忧伤。后来又合併到农机二厂，还是一方长木方敲洋油箱洋铁畚，他，一个残疾人用他一生的精力与毅力顽强地生活直至退休。

舅舅虽为工人却有很高的人生见解，他在车间不说三国什么说上海的旧闻逸事，说抗战民国沪上闻人之事，而且看报纸分析时事。亲友都听他分析事理。九一三事件后，他说林的儿子可怜相，毕竟只二十八岁。

舅舅的三女儿后来成了县长夫人，但不幸女儿她先下世。后来舅舅也去世了。

这天碰到舅妈，她说，娟啊，你娘舅是哭死的，常常半夜起来哭美英。

我很难受。我的奶舅舅，他去得很安详。这样拼搏了一生的人，平凡而伟大！

作者简介

滕延娟

滕延娟，宁海人。宁海县作家协会会员。爱好文学多年，主要作品有散文集《心悠悠》《小街风流》。笔调细腻婉约，情感丰富饱满，以刻画小人物见长。

□编辑：白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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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词：储吉旺先生

□LOGO\题图\尾签设计：野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