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蕾上的年味
包华婧||安徽
过年啦，过年是每一个国人心里的执念。
嘴里说着的不在意，嘴里谈着的年味淡了。故作轻松地笑着：现在日子好了，天天都是过年。
其实，我们过的不是年，而是对美好生活的期待。生活需要仪式感。仪式感来源于对传统节日的重视。
从腊月十几开始，家里的男人老人女人就忙活起来。烹羊宰牛，杀猪腌鱼炮制腊货，菜市场里家家户户热气腾腾，鸡鸭鱼排着队，蛋奶干货源源不断地一箱箱的交割。储存年货是年味的味道来源。
除了菜市场，最热闹的就是炒货店和果品店，尤其是临近过年的那几天，万头攒动的形容一点不为过。我家附近就有几家“山东炒货”，不去细究它的正统与否，每一家的炒货店生意都不差。瓜子、花生、蚕豆、玉米粒、爆米花、米角子，还有山芋片红薯条、糖炒栗子、核桃、开心果、夏威夷果、巴旦木、碧根果等各种各样的坚果；桃脯、杏脯、金丝蜜枣、话梅、柿饼等各色各样的蜜饯；软的硬的巧克力、牛奶糖、饴糖、麦芽糖等样样糖果和米糕、烘糕、酥糕等各地特色的糕点和点心……
不管年成如何，总不至于空手而过。童年时物质不那么丰富，过年那几天，外婆和母亲也会买两斤瓜子花生，称几斤糖果蜜饯，细细地封装在铝铁皮的罐子里，留着待客。我们算是生活在一个幸福的时代了，儿时的贪玩贪吃，但是没有一家会对孩子吝啬。家里的留着待客，我们就跟着长辈串门，东家的孩子在西家抓了一把糖，西家的孩子在南家抓了一手果子。几个相熟的小伙伴，还会在正月里把“收获”拿出来炫耀，或者分享，或者交换。对孩子而言，过年真的是幸福的事情。
我大概是个吃货。印象深刻的是灌香肠和打米糖。
关于香肠，各地做法不一，但殊途同归。猪小肠衣一条，盥洗清洁干净，码着备用。猪肉、牛羊肉，猪肉居多。我童年时还没有形成现在制作年货的规模商业市场，人人家里都有一套自己动手的设备。买来的肉，找人用机器搅碎，我觉着七分瘦三分肥的比例最合我的胃口。处理好的肉，加入糖、盐、酒、姜、酱等等，有些人还会放辣椒、胡椒、花椒、五香粉什么的。调料和肉的充分融合后，把小肠衣套上漏斗，通过漏斗一点一点的把肉灌入其中，不能太少后期不能成型，不能太多晒干容易爆裂。恰到好处的肥嘟嘟的肉肠出炉，用小针均匀在每一节香肠上扎几个小孔，方便排气和发酵。然后就把它们高高晾起，经历风吹日晒时光的味道，最终成为餐桌上的腊味食材。童年的调料没有现在丰富，放的是最基本的盐和糖，最多放点酒去腥，却是这么多年吃过的最纯粹最美味的食物。不需要找寻过去，香肠的味道早已经沉淀到我的灵魂，形成我对美食最原始的审美。
米糖的初始基础是炒蒸熟的糯米，炒成类似现在爆米花的形式，然后加各种煮好的糖，冷却成型。这是最原始“糖果”。后来发展到不限制于糯米的各种粮食，然后在五谷里加花生坚果芝麻蜜饯各样能添加的食物，各式各样的米糖。我童年最常见的是三种，粳米糖、芝麻糖、花生糖。我独爱花生糖，它又香又甜，又有糖又有果，孩子的世界总是简单又容易满足，而长大的岁月却难得简单的感悟。
除去储存年货，过年另外一项活动就是大扫除，除旧迎新。屋前屋后，床上床下，犄角旮旯。对女人而言，这是她们的过年仪式感来源。抹布扫帚和拖把，就是她们的魔杖，窗明几净是见证魔法生效的时刻。
北方的庙会和南方的灯集，在历史的变迁和发展下，慢慢从生活变成了真正的仪式，往往并不能常见。我们的仪式感主要来源于贴对联。“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桃符辟邪到声律启蒙“云对月”的平仄，从而延伸出两千年诗歌文化。不管东西不论南北，贴对联挂窗花是全世界华人对传统的尊重认可和对美好生活的同歌共和。
贴对联是我们必不可省的一件大事。在过去贴对联要写对联，写对联也是一件大事，是文化人最为荣光的时刻，会写一手好字又能写出真切期盼美好愿景就是文化人的象征。前街后巷，屋前窑后的大作，让创作者心里乐陶陶一整个年节。接下来需要熬浆糊，面粉和水材料简单，流程也简单，但熬出一碗好浆糊却是不容易的事，配比和火候差别决定了浆糊的粘度，却是中国文化里最具有魅力的地方。一切就绪，还要端着梯子板凳爬高，打扫门庭，摘除去年的旧对联，贴上新一年的对联。传承数千年的历史，这在这个看似随意实则庄重的一去一贴中，洋溢出传承的意味。
时间在流逝，岁月在变幻，有些传统的仪式有了新的形式和变化。像如今的“云拜年”，像快递小哥传递的祝福和礼物。消失的，遗忘的，记住的，拾起的，缺失的，遗憾的，成全的，团圆的，回忆的，每个人都有心里的“白月光”，也有对“年味”的期待和定义。不管何时何地，在哪个时空，不同世界同一个梦，是年这传统节日的核心。
忽视节日，就好像忽视了灵魂里一些寄托。无所谓的态度，伤害的不是自己，而是身边陪着的人。人生操劳一辈子，也在操劳中有所得。别假装自己无欲无求，总会在某个瞬间感觉到深刻的触动，或许是童年的美食，饭菜的飘香，儿时的游戏，亲人的问候，旅途的记忆，回不去的家乡。前面是有无数可能的未来，但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根本。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变革。唯一不变的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待。
我们心心念念的过年，过的不是年，而是一点念想。或许是家人朋友的一句问候，或者是久违的一桌团圆饭，也许是多年漂泊对家的归属和执念，甚至是逃离追思对他人的理解和自己人生的和解。
同一个时刻看同一场春晚，同一时间数着新年最后的钟声。心里想着谁，身边陪着谁。过去走过的日子，来年期待的生活。在这场过年的仪式中，就是真真切切的年味儿。
难忘走过的岁月，难忘味蕾上的年味。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包华婧，安徽桐城人，现居桐城。读书是一辈子的事情。而写作是听从自己的内心。偶有作品见《六尺巷文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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