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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宇路拆了,中国城市还隐藏多少“无名路”?
第3953期 2017-07-15
魏巍
讲道理
导语
最近,一篇名为《如何在北京拥有一条以自己命名的路》的文章火了。文中称,北京一位名叫葛宇路的学生,2013年发现了一条未命名的道路,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该道路,结果居然真的被多家地图软件收录。这引起相关管理部门的重视,7月13日下午,“葛宇路”路牌被街道和城管部门拆除。如果不是葛宇路自己写文章,这条已经存在四年的“葛宇路”或许还将继续存在下去,这块私设的路牌为什么能存在这么久?
要点速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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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宇路”并不孤单,全国很多城市都存在无名路
从2013年贴上第一块路牌,到2017年被拆除,“葛宇路”存在了四年。按照1996年民政部颁布的《地名管理条例实施细则》,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擅自决定路名,一般也不以人名作地名。所以,取消“葛宇路”这名字,于法有据。
况且,这条路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无名路”,2005年,北京市规划委就将这条道路命名为“百子湾南一路”。不过,在道路名称批准之后,有关部门并未在道路上悬挂相关标志,附近很多居民也都不知道这条道路具体的名称。
但路名可是刚需啊,这条“葛宇路”之所以假能乱真,只因居民的实际生活中,需要“有名”的路标来提供方便。央视《新闻1+1》栏目采访附近居民说,打车、叫外卖都是定位“葛宇路”,就连路政工程对这条路上路灯的统一编号也是“葛宇路XXX”。
2015年底,路政工程对葛宇路上的路灯进行了统一编号
“葛宇路”事件虽然是一场意外,却也折射出城市道路命名滞后,跟不上居民生活需要的问题,毕竟道路命名的最大功能就在于标注方位。近些年,随着城市的快速扩张,很多地方都出现了“有路无名”或者“有名无牌”的现象:
2007年,西安市普查发现,城区有84条道路没有正式命名;2009年,桂林市发现市区有近百条道路存在“无名”的尴尬;2015年,《深圳特区报》更是报道说,深圳存在2320条无名路,很多无名路都成为车辆违法停放的地点,但是由于道路没有路名,交警无法对违停车辆开出罚单。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城市的公共交通设施存在命名不准确的情况,给市民生活带来不便。北京多个地铁站、公交站就存在“同名不同站”的现象,不少人称换乘多走了冤枉路。像是草桥公交站和草桥地铁站相距1.4公里;团结湖地铁站地面上不是团结湖,而是长虹桥。
《地名管理条例》颁布超过30年,到了该修改的时候
这种尴尬局面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首要原因就是法律法规的滞后。国务院1986年颁布并实施的《地名管理条例》,是目前中国管理道路命名工作最基本的专门法规。这部法规只有13条内容,在过去31年的时间里,除了民政部在1996年颁布了《地名管理条例实施细则》便再无其他法律法规。可是随着中国城市化的进程,在道路命名的问题上,相较于二三十年前出现了许多新问题。
全国很多地方都有一个叫做“地名委员会”或者“地名办公室”的机构,一般隶属于民政部门或者规划委。不同地方地名申请流程并不完全相同,一般情况下,道路命名的申请可由建设方拟命名,地名办、建设方、所属街道现场审核,地名办审批后,发布地名,如果没有建设方,可由其所在街道作为主体进行申请。如果建设方不申请,又不给街道提供施工资料,那么路名就没法申请,只能是“无名路”。而现行的《地名管理条例》对此也没有明确的规定。
除此之外,很多时候道路命名会滞后于城市建设。大部分城市道路都是在建成后才会向规划委或者民政部门申报命名,这会使得很多道路在建成后的一段时间都处于无名状态。
济南新建城区众多道路还未正式命名,而以“横支某号路”、“纵支某号路”暂代
2016年,《济南时报》曾报道说,在济南西部新城有多条已建成道路没有正式命名,给当地居民生活带来不便。开发商早在2015年就申报命名,却因为相关部门在命名方案上无法达成一致而拖延。改变这一现象需要在城市规划之初就对相关道路进行命名,道路建成后与悬挂路牌的间隔应该越短越好,有路就要有名字。
另外,道路命名多头管理,也是造成无名路存在的原因。以此次新闻中的“百子湾南一路”,也就是“葛宇路”为例,规划道路的是规划部门,建设道路的是开发商,道路命名是规划部门或者民政部门,而设立标识的却是交管部门,使用地名的则是政府各部门、社会各领域。地名主管部门缺乏“地名整体规划意识”,政府各个部门没有及时对接,导致道路的规划、建设、命名、设标脱节,最终的结果可能就是一条路建成了几年却还是“无名路”。
并且,很多城市在街道命名时采取的是“领导+专家”的模式,很少有公众能参与进来,其实应该尽可能的听取当地市民对道路命名的意见。已经有不少城市像征集市歌、市徽一样,在街道命名上搞市民有奖征集。这也是唤起公众共同书写城市历史的一种方式。
黄仁宇在《中国大历史》中曾提出,中国传统就缺乏精细化管理。所以,“葛宇路”的出现不是坏事,提醒相关部门应该更精细化的管理城市。没有路名在前些年可能还不是非常令人头疼,但是现在,基于位置的服务越来越多,路名就是刚需。所以有评论者认为,互联网时代,社会对公共管理工作的要求只会越来越精细,这是时代使然。
街道名字不仅是地名代称,还展现城市历史和美学
其实,“葛宇路”之所以会引发热议,一方面是“无名路”的现实戳到了很多人的痛点,另一方面则是“葛宇路”打破了中国城市长久以来的道路命名套路,看起来更有个性。
中国的很多城市不仅在城建上“千城一面”,在道路的命名上也是“千城一面”。太多城市有太多的滨海(河)路、环城路、迎宾路、创新大道、世纪大道……
虽然路名无言,却几乎是一个城市政治、社会生活演变过程的显示卡。城市规划影响着生活在其中的人们的所看所思,也提供了想象共同体的记忆线索。
学者作家刘禾在《六个字母的解法》中有一段写了巴黎和纽约街道命名的差异,巴黎有许许多多以科学家、哲学家、文学家、电影导演命名的街道,如新浪潮电影导演特吕弗、19世纪数学家勒让德、17世纪天文学家拉孔达明,另外还有达芬奇、加利略、巴尔扎克、普鲁斯特、福楼拜、加缪等等。而纽约曼哈顿则是东南西北、一二三四。前者热烈拥抱自豪的本土知识发展历史,后者强调地图的实用意义。
中国各城市当中有1238条“人民路”,“出镜率”排名第一
其实,这两种命名方式并没有孰高孰低,但都有自己鲜明的特色。相比之下,“千城一面”的道路命名与当地的人文环境并没有太多的联系,对于本地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文化归属和共鸣,对于外地人来说,这种命名方式又欠缺实用性。
道路街巷是一个城市的骨架,街道的名称不仅直接指代城市的道路,具有定位意义,还是城市中其他地名命名的基础。街道名称也展现着一个城市的气质和性格,记录着城市的历史、展现着城市的美学。精细化管理,并非只解决路名有与无的问题,还需要考虑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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