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年】半碗莜面蛋儿/马亚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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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编：傅群雄

卧虎湾藏龙卧虎，群英会聚贤群英！

1960年是全国三年自然灾害第一年。达拉特旗第二中学新建于白泥井公社，秋天招了首届约有300名学生，全校开设6个班。

这一年，我考上中学。家离达旗一中不过25里，却分到60里远的达旗二中。最远的同学家在大树湾公社，距离学校90多里，如果他们去达旗一中上学不过20里，全因新成立的二中需要新生。

那几年，我们正处在“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时候，偏偏农业遭灾吃不饱，学校伙食是中午、晚上两顿饭，根本没有多少副食。说来也怪，越是吃不饱越爱说吃的东西，越爱说吃的喝的越是饿得厉害。

分配在6班的小学同学史官生16岁，家在榆林子公社解放营子。我只有15岁，住在得胜营子。史官生说，我们回家吧，能吃一顿饱饭呢。学校到家60里，往返就是120里，回家只为吃上一顿饱饭。

星期六吃过中午饭，因为下午都是自习课，两人不敢与老师请假便擅自回家了。

学校四周都是沙土，到处是沙蒿、沙蓬、沙打旺等沙生作物。一种小动物名叫沙和尚的长有4条腿，在沙地上奔跑极快。翻过学校西北的沙山，就到了杨二壕。村民们说，杨二最早来到这里，环视周围，地势较高，西东方向形成一个大壕，后建的村庄就坐落在最低处，打井还容易出水。沙地居民，无论在哪里，水都是第一位的。“杨二壕”的村名就是这么来的，而且名副其实。

我俩向西北方向走去，很快就到了七份子村。这个村子比较大，人口也多。当地的方言“份”就是“块”的意思，所谓“七份子”就是大面积的“七块地”之意，那是老农民向往的好地方。

过了七份子村就是榆林子村了，屈指算来已走了20多里，太阳眼看要落山了。我俩迈开两腿快跑，等到了杨家营子已是家家灯火，户户有亮。这里是全公社的中心地带，坐落在哈什拉川河槽上，一旦爆发山洪容易冲走。东边20多里是白彦淖、唐公营子，西边35里是菅漫营子。榆林子公社北靠黄河，南到王爱召公社，东西长60多里，南北宽15里，地处河畔的一个狭长地带。黄河对岸就是草原钢都包头市的毛其来镇、镫口镇和沙尔沁村。

虽然遭灾饿肚子，但是特别相信单位，急切地寻找公社办公室，便于度过难熬的一夜。看见一处灯光闪亮就进去了，原来是一个卷炮小作坊，人也住在那里，事有凑巧还认识师傅。

遇见熟人就像遇见救星似的！

中午吃得馒头以及一碗清汤寡水的蔬菜，30里奔跑早就消化完了。这会儿，肚子不争气地咕咕着。

卷炮师傅也发愁了，该怎么办呢？他自己凭着一技之长才被公社重用，在集体食堂吃饭还有两碗稀粥，说来已是特殊待遇。眼下，这两个念书娃娃还没吃饭呢。

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我们坐着，肚子空着，咕咕叫着。卷炮师傅似乎很无奈，毫无办法地叹了一口气。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伸手将房梁上一个纸包取下来。去掉一层又一层的报纸，大概有小半斤莜面，还有一块核桃大小的羊油。

卷炮师傅大喜，饭食很快就做出来了，一人半碗莜面蛋儿，香气弥漫了整个土屋。

可惜！那莜面蛋儿刚刚端起就没了！

第二天早上，我俩空着肚子告别卷炮师傅，奔跑在回家的路上。我知道，还要经过板仁圈子、黄牛营子、田四淖、新城、大茅庵，最后才能到达得胜营子，路程还有30里呢。走到半路，已是饿得少气无力，实在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土塄上。老远看见一颗绿白菜，精神为之一振，跑过去一看白菜布满腻虫，怪不得人家不要呢。饿极了是不讲究的，靠那颗白菜才回到家里。

一晃64年过去了，七碟八碗的酒席吃了就忘，倒是常常想起卷炮师傅的半碗莜面蛋儿。生活是多彩的，若遇上艰难比起挨饿的少年时期又算得了什么。

2024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