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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卧虎湾】马誉国:我的母亲——写给妈妈八十岁生日●我家好家风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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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虎湾藏龙卧虎,群英会聚贤群英!


作者与母亲在一起,此时距母亲离开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母亲是一首歌,凄婉、悠扬而深远;母亲是长江,是黄河,宽广雄浑,奔流不息;母亲是大海,飘渺浩瀚,容纳百川;确切地说,母亲更像一部书,包罗万象,哲睿深邃,使人读之动容、思之动情……
母亲,我一直试图读懂您,可越是往细处读,越觉得您的经历神奇;越读,越感觉您奥妙无穷、博大深远;越读,越感觉您对人生的感悟尤深,有胆有识,意志弥坚。我们对母亲的见识,母亲的胸怀,母亲的风格和那种历挫折而不沉沦、经磨难而能奋起的精神,无不刻骨铭心,倍加钦羡。 



人生苦多乐少,世人都为此发出无休止的感叹,但苦与苦却有天壤之别,母亲一生经历的苦真是一言难尽。
1925年农历2月27日那天早晨,金色的朝霞缀满天空,当太阳升起一杆子高时,母亲降生在天津一个赤贫的打工者家庭。奇怪的是,母亲出生时,血红的脐带“十”字形缠绕在她的身上,在场的人惊异不已,遂为她起名为“大红”。当时家里一贫如洗,只靠姥爷在街头“跑洋车”为家里挣点吃饭钱。母亲3岁上,我的姥姥因病突然去世。到九岁上,和她相依为命、朝夕相处的奶奶也身患重病,最后撒手人寰。这对本已风雨飘摇的家庭无疑是雪上加霜,难上加难。为使家庭维持下去,姥爷不分昼夜拼命地跑车,终因劳累过度,病倒在床,那时母亲刚刚十一岁。听母亲说,姥爷临死的时候,张着大嘴一个劲的喘,躺不能躺,坐不能坐,憋的满脸青紫,痛苦不堪。
姥爷去世后,母亲只能跟着她的爷爷回到老家。
母亲的老家是冀东平原上一个十分偏僻落后的小村。回到老家不到两年,村里突发瘟疫,当地人称为“热闹轮”。这是一种很奇怪、很吓人的病,早上人还好端端的,突然手脚抽筋,上吐下泻,越来越厉害,不到太阳落山,往往就已经埋进坟了。当时,村里从东头到西头,一片一片的死人。有的家庭一个接一个的死,都死光了。爷爷从地里干活回来,突然手脚抽筋,恶心呕吐。躺在病床上,他无奈地对母亲说:“孩子,我可能不行了。”爷爷抓着母亲的手只是念叨:“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绝望,笼罩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第二天早晨,爷爷怀着对孙女的万般牵挂走上了不归路。好端端的一个家,几年下来只剩了孤零零一个不足13岁的女孩子,这时的母亲真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
每每想起这些,母亲总是意味深长地说,平常日子人们好歹能看出什么?当你被生活逼到绝路的时候还能挺得住,咬紧牙,不变味,那才叫好样的呢!
至今母亲对此念念不忘。2003年闹“非典”的时候,母亲是那样地镇定自若,并一再嘱咐我们不要害怕,病得到身上谁也救不了,不该你得的病怎么也没事。这虽好象有点不科学,但毕竟是她的经验之谈,而且,她的话也确实给我们壮了不少胆。
爷爷死后,母亲被本家族的一个堂叔收养。18岁上,家里为她订了一门荒唐的婚事。在婚礼仪式上,一个女人抱着公鸡和母亲拜堂行礼,可怜的母亲有泪只能往肚子里咽。母亲记得,当时一些村里人看她落到这种地步,纷纷扼腕叹息,并断定说,人在小的时候如果命不好,到老也不会有幸福。这话对母亲的心灵是一个很大的刺激。 



1946年,村里住进一伙陌生人,他们有男有女,对穷人态度特别好,专找穷人家来往。一个叫刘素贞的青年妇女笑容满面地来到母亲家,问了问家庭情况,各屋转了转就对母亲说,我来和你做伴住行吗?母亲看着这人挺和气,高兴地答应下来。从此,母亲看到刘素贞白天紧紧张张出去忙些什么,夜里往往回来得很晚。开始她很纳闷,后来互相熟悉了,母亲就大着胆子问:“刘大姐,你们干什么来了?”
刘素贞拉过她的手,压低声音说:“我给你说实话,你千万别对外人说,我们是共产党,是帮助咱穷人闹革命来了。”
母亲仍不明白:“革命是什么呀?”
刘素贞说:“革命就是让穷人翻身过好日子。”
母亲一听激动起来:“那太好了,刘大姐,我跟你们一块干行吗?”
刘素贞一脸严肃地说:“你不怕死吗?”
母亲坚决地说:“不干也没什么活路,我愿意跟你们干,为了穷人翻身,就是死也值得!”
1947年,母亲经刘素贞介绍,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此她感觉获得了新的生命,有了自己的组织,有了一批象亲人一样的哥哥姐姐……
后来,在党组织的帮助下,母亲挣脱荒唐婚姻的羁绊,重新选择自主婚姻,当有人把我父亲介绍给她时,母亲只问了一句话:“他是穷人吗?”当听说对方确是穷人时,她就一口答应下来。
父亲和母亲是1948年正月结婚的。婚后母亲看到,这个家已经穷到底了。一直以来,父亲和我奶奶娘儿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家徒四壁,当初和母亲见面时父亲穿的那身衣服还是借别人的。进门后,囤里没有一粒粮食,三口人每天一日三餐就是熬北瓜汤喝。翻遍屋里屋外,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更别说什么家具和细软了。母亲先把里里外外收拾一遍,然后回到娘家,找堂叔借来些粮食,这才算开始了所谓的新婚生活。
结婚以后,母亲继续参加党的组织活动。到1948年,组织上宣布党的活动公开,她积极动员父亲出来为穷人办事。父亲小学文化,人很能干,被村里任命为司账员(即会计),后来也被批准加入了党组织。
当时新中国刚刚建立,地方上到处缺少干部。母亲接到通知,要她去县里参加三个月的培训,并说培训结束后就转为正式脱产干部了。她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让爸爸代替去参加培训。从此以后几十年,我们家就开始了爸爸在外工作,母亲带着孩子在家务农的“一家两制”生活格局。 


年轻时的母亲就已拖累很重了,但那时她也一定感到了拥有儿子的幸福。


30多年里,母亲在忙村里工作的同时,既要伺候婆婆,又要照顾大小六个孩子,承受了多少痛苦和艰辛,那是无法用语言来说清楚的。
听妈妈说,生下我三个月,爸爸才从单位回来,到家看到炕上躺着一个满有灵气的大小子,高兴得把我抱起来亲了又亲。55年的时候,县里允许干部带家属,母亲带着大哥和我到了爸爸工作的地方。56年8月我三弟出生时,爸爸正带着几千名民工在远方的河堤上昼夜不停地防洪排涝,无法离开。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左右邻居看到这样子,纷纷建议说赶快叫他爸爸回来吧,母亲却说:“叫他回来有什么用呢!这不是他们能管了的事。”
爸爸被调到离家100里以外的地方工作,我们一家也跟着过去,那时正赶上国家三年困难时期,家里无一粒米下锅,母亲就和村里人们做伴,每天到远处河道里捞一种据说能吃的河草,一去就是一半天,大天黑才回来。我们哥儿几个放学回家后饥肠辘辘,一个个蔫头耷耳地等着。母亲回来后,简单给我们做点吃的,还得忙着把车上的河草卸下来,摊在院里,等晒干磨碎后给全家蒸干粮吃。
有一段时间,我们每天吃的是用棉花种碾碎后做的窝头,我至今对这种窝头很有好感,因为当时吃起来很香,但不能嚼得过细,嚼得越细越咽不下去,而且吃完后还有一个最大的难题——大便困难,憋得肚子鼓鼓的,就是下不来。一到这时候,我们哥儿几个就轮番哭着找妈妈,母亲一边哄一边帮着用小木棒从肛门里一点一点往外掏……
说到这里,不能不提到我那“行善”一生的奶奶。我的奶奶原本是一个私塾教师的女儿,识文解字,在村里是大家公认的文化人。爷爷闯关东一去28年没消息,奶奶一个人带着我父亲过日子。奶奶一生笃信佛教,村里老人念经打坐的日子里,都是她牵头阅读经文,生活中她从来不招惹人,村里人都很尊敬她。母亲是共产党员,既不信神,也不信佛,还担任村里的妇女主任,但从来不反对奶奶的佛教活动。奶奶进入老年以后,身体每况愈下,到后来,一年中最少也得有三个月卧床不起,母亲无微不至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拉屎拉尿都是她亲自处理,老年人容易犯便秘的毛病,奶奶有时几天解不下大便,母亲就亲自用手去抠,感动得奶奶老是念叨:“阿弥陀佛!小秃他娘,要是亲闺女还行,叫媳妇这么办多难为你啊!”母亲平静地说:“娘,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媳妇闺女有什么区别呢?你别想这么多了,只要您壮壮实实的,我就是再苦再累也高兴啊!”    
那时生活非常困难,要吃个有粮食的饭都不容易,每年到夏收以后,母亲总是把从队上分到的几十斤麦子,小心翼翼收藏起来,专留着给奶奶改善生活。有时候,在给我们煮的一大锅山药上面,给奶奶做一碗鸡蛋羹,做熟以后端出来,母亲用筷子到香油瓶里蘸一下,然后再慢慢滴在鸡蛋羹里。这时候,诱人的香味就会扑面而来,我们哥儿几个低头斜眼看着那金黄色的鸡蛋羹,嗓子里像塞了团棉花一样,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吞咽着口水不敢作声……
在那困难的年代里,母亲带着五个儿子一个女儿过日子,大的不高小的不矮,白天带领妇女下地干活,晚上还要参加各种会议。但是,母亲很好强,再苦再累,加班加点也不能叫孩子们光着露着。她是村里有名的巧人,插花描云,纺线织布,样样都能干得别出心裁、格外出色。我们放学回家,发现衣服坏了,母亲就会连夜给收拾的利利索索。夏天我没有背心,母亲找出爸爸穿坏的大背心,左铰右铰,最后缝起来往我身上一穿,嘿!简直就跟新买的一样。那时多数同学都是穿“大挽腰”的裤子,只有我们穿的是挂皮带的新式裤子。冬天跑七、八里地上学太冷,不出几天,母亲就给我们每人做一个带护耳的棉帽子,当我们戴着新帽子走进教室时,往往赢来众多羡慕的目光。
母亲对我们从来没有亲昵的动作和语言,也从来不干涉我们自己的事情。平常给六个儿女安排好吃饭穿衣,其它就不再过问。可是如果我们放学回家,说今天作业特别多,她就会平静地说,不要紧,我陪着你。于是,晚上我们在煤油灯下做作业,她就在炕边放上纺线车“纺穗子”,纺的时间长了,不知不觉就停下打起盹来,看她那一仰一合的样子,我们“哧哧”偷笑,她被惊醒后,歉意地一笑,又摇起纺车继续纺线。1973年我考大学时,附近几个村的五个同学都凑到我家复习功课,在一起呆了近两个月,村里人们议论纷纷,都劝母亲不能这样惯着孩子,后来我也因不能帮母亲干活而有些内疚,母亲看出我的心事,就对我说:“你不要想别的,好好复习你的功课吧,这是正格的事”。



母亲是一个能放能收的人,平常的事情,都由我们自己做主安排,但在做人上,她对我们盯得很死,甚至有些“苛刻”。记得我8、9岁的时候,哥哥带着我偷偷跑到集上买了一本小人书,我印象特别深,书名是《鲁班的故事》。哥哥告诉我,咱买的这书可千万别让娘知道,我懵懵懂懂的答应了。回到家,我俩都装没事人儿,趁母亲不注意,哥哥向我一招手,俩人就溜了出去,走到胡同南头一家大门洞里,哥哥从裤腰里掏出小人书就开始看,我只能扒在他的肩头,跟着他的动作看图画。正看得起劲,母亲突然出现在眼前,只见她脸色煞白,一句话没说,上前就夺过小人书,“噌,噌”撕了个粉碎,然后扬手打了哥哥一巴掌,我在旁边吓得目瞪口呆,哥哥竟连哭都不敢哭。事后我才知道,哥哥是瞒着妈妈,从家里拿钱买的书。中午吃饭时,哥哥在屋里憋着不出来,母亲喊我说:“去,叫你哥出来吃饭,告诉他,如果今天不吃饭,三天别想吃!”
母亲管孩子从来都是很严厉的。不管谁在外边惹了事,她不问谁对谁错,先把自己的孩子收拾一顿,然后向对方赔礼道歉。她一再要求我们,在外边决不能欺负人!要同情不行的人。直到今天,我们姊妹六个都已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日子过得有好有坏,母亲没有工资收入,却从不向我们伸手,大家条件好些的多给,不行的少给,差一点的不但不给,反而还要得到母亲经常的接济。当年我刚成家时,在县城租了一间小东房,生活捉襟见肘,经常靠吃咸菜度日。母亲听说后很着急,她不顾家中生活艰难,把仅有的半口袋麦子让人跑50里给我送过去,使我们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
1976年春,三弟被批准应征入伍。当入伍通知书送到家时,母亲显得很高兴,日夜加班为他赶制行装。到3月6日,三弟临离家时,眼里噙着泪水与她告别,母亲镇定地嘱咐,到部队要好好干,显得那样坚强。可到后来,只要有人一提起三弟,母亲马上就会泪流满面……
1986年,三弟来信说,部队要抽调力量,到云南前线参加自卫反击战,他准备报名,征求父母意见。母亲听说后深明大义地说:“当兵就是要打仗的,只要国家需要,咱不能说别的。”于是,父亲戴上老花镜,用一晚上的时间,代表母亲给三弟写了一封感人肺腑的信,坚决支持儿子响应号召,为国参战。
1987年,县里领导带着队伍,敲锣打鼓把三弟的二等功喜报送到我们家时,母亲对大家说:“儿子给国家出力,都是应该的,得到这么高的荣誉,我们太感谢了!” 



在母亲心目中,儿女们没有高低贵贱,都是自己的心头肉,在每个儿女身上,永远渗透着母亲无尽的牵挂。现在母亲上了年纪,住在我唯一的妹妹家,随着年龄增长,思儿之心愈切,每当我们去看望时,她往往流露出那么甜蜜的笑容,只要有儿女在,她的精力总是那么充沛。临别时,母亲总是习惯地问一声,“什么时候再回来呀?”每当听到这话,我们的心里总是酸楚楚、沉甸甸的……
父亲在县里当了多年的科局级干部,一直到1982年从局长位置退下来。工作几十年,被这个家拖累的没有剩下一点积蓄,退休时反而带回2000多元的债务,那时我已经参加工作,每月工资35元。所以,这个庞大的债务数字,对我们形成了沉重的压力。全家商量,我们三个挣工资的儿子一人分还一部分,剩下的由父亲在退休金里挤出来慢慢还清。 



自1947年以来,母亲一直参加党的组织活动,并多年担任村里的妇女主任,她正直善良,不爱张扬,有不公的事情,她往往挺身而出,不怕得罪权贵而据理力争。她工作几十年没有拿过国家工资,老了以后也没有任何国家补贴,有人提醒她到上级党组织找一找,讨个什么说法。她却说,那哪儿行,是共产党来了才使我生活越来越好,我现在吃不愁穿不愁,已经很知足了。
最近几年,我们几个弟兄陆续有所进步,母亲总对我们说,你爸爸当了一辈子官,越当越穷,但是心里踏实,我不求你们当什么大官,只要好好干事,好好做人,别给咱们家丢脸我就安心了。
母亲没有文化,斗大字认不了一箩筐。但是,我们时常为母亲表现出的那种刚毅的品格,卓越的见识和博大的胸怀而赞叹不已。她既不信神也不信佛,但她的精神是那样充实,思想是那样坚定、自信。
我们随父亲在外漂荡了7年,到1962年,父亲响应国家号召,把我们娘儿几个举家迁回原籍。当时家中已无立锥之地,我们一家人临时在一个小西屋住下来,父亲回来看到一家人挤得太难受,就下决心筹备建房。第二年春天,在众乡亲的帮助下,我家建起五间北房。房子建起来,家里能吃得东西都已告罄。正是青黄不接的日子,母亲每天抽空到地里挖来一些野菜,把原来存放的糠皮碾碎,揉在一起给全家蒸窝头吃,吃糠窝头的日子一直延续了两、三个月。这种窝头,我们吃着无滋无味,难以下咽,母亲安慰说,吃饭就是这么回事,多么好吃的东西,过了嗓子眼就什么味也没有了。我们一听也有道理,大家就比赛似得闭着眼睛使劲往下咽。
有许多年,我们兄弟都上学,奶奶年纪已大,不能参加劳动,只有母亲自己到生产队去干活,为此经常迎来一些鄙视的目光。随着我们一个个长大,母亲盼着家中能起来个壮劳力,为家庭挡风遮雨,也为她争争脸面。没想到哥哥20岁就去县城上了班,我高中毕业在家劳动两年后升学走了,三弟上完高中就当兵了,眼看孩子们大一个走一个,许多好心人开始劝母亲说:“你可得拿定主意,小四、小五这俩无论如何也得留在家一个,你这辈子不容易,如果都放走了,谁还能照顾你?”母亲听到这些总是摇着头说:“我不这么想,孩子只要有出息,去哪里我也不管,都出去我也支持,如果能给国家出力,比在家守着我还强。”结果小四、小五也都上大学被分配到省城,后来把父母亲都接过来,家里的房子反而闲置起来。
1977年腊月26日,是我结婚的大喜日子,也是全家老少永远难以忘记的日子。当时我和爱人都在县城上班,婚期由双方家长协商敲定,说好在婚礼那天我们俩再一块告假回家。腊月24日,岳父岳母派人提前将全部嫁妆运到我家,父母亲喜气洋洋腾出南房西屋,精心粉刷裱糊一新,把家具被褥全部安置妥当,母亲还特意用红纸精心制作了一个漂亮的大红喜字,端端正正贴到新房顶棚上。因新房好久没住人,有点潮,父亲让人专门垒了一个通炕的大炉子,早早就生起火。晚上把炉子封好,父亲对母亲说,按风俗,孩子们结婚前,公公要在新房住一住,这叫“压炕头”,今天我在这屋住,也图个吉利吧。母亲着急地说:“那可不行,这么好的屋子,你给弄脏了怎么办?”父亲也就不再坚持。
凌晨四、五点左右,在南房东里屋睡觉的五弟一觉醒来,睁开眼看到周围白茫茫一片,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他立刻警觉地喊醒正在熟睡的四哥,两人跳下炕,摸索着走出屋,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焦糊味,立刻意识到是着火了,于是就大喊“救火”,父母听到喊声,慌忙从北屋跑过来一看,浓烟正从各个窗户往外喷吐,父亲马上想到是新房失火,他冲到西屋门前猛力一推,只听“嘭”的一声,屋里立刻由浓烟变成了火海,父亲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屏着呼吸摸到炕梢柜子上放的五床被子,一把夹在腋下,大步跨出门外。左邻右舍青壮年都跑来帮忙,一桶一桶的水从窗户泼进去,火很快扑灭了。母亲跑到屋里,拼命拉起炕上的大褥子,发现早已被烧的七零八落,炕头上的几床被子也都已化为灰烬,她头一晕,一下瘫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等她醒来后,看到我父亲在另一屋里蒙着被子不说也不动,满院子的人都不知道干什么才好,她马上撑起身子开始做具体安排,先派人到县城把我叫回家,再请几个有权威的老人到女方家里说明情况。另外,招呼男人们在北屋重新裱糊新房,请姑娘媳妇们把各家赠送来的被面和棉花拿出来,尽快缝制出新房需要的被褥。全村人一齐上,到晚上七点我赶回家时,家里一切都已安排停当。只是大家再请母亲给制作红喜字的时候,她已经心力交瘁,再也做不出来了。
后来分析,是那通炕的炉子,封到半夜着了上来,把炕烧得太热所致。不管怎么说,到腊月二十六日这天,我们的婚礼如期举行。至今回忆起来,我们还是有些心惊胆战,但是大家都觉得,灾难考验了我们,物质的损失不足惜,精神的力量是不可战胜的!特别是母亲当时表现出来的那种大将风度,令全家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母亲今年八十岁了,她容光焕发,精神矍铄,心静如水,生活得有滋有味,料理起家事来还是那样游刃有余。她除了走路有些不便外,耳不聋,眼不花,更重要的是脑子一点不糊涂,处理起问题来方方面面考虑得十分周到、得体。儿女们各个小家庭,都在她心里装着。小两口们出现一些磕磕碰碰,只要让母亲知道,不管怨谁,她一定会把儿子或女儿训斥一顿,总是替媳妇、女婿派理、说话。
三弟、四弟两人都在千里之外任职,母亲经常念念不忘,魂牵梦萦。弟弟们只要有时间,都要赶回来探望,平常不断打电话问候,还安慰她不要挂念。每到这时,她总是显得很轻松地说,我才不挂着你们呢,只要你们好好干就行了。
自1988年离开老家到省城后,她只回去过两次。一次是我们帮着村里建的学校开学典礼的时候;一次是最近老家一个87岁的大娘摔坏身体,瘫痪在床时。两次回去,她都是那样激动,路上总是埋怨车开得太慢,到家后恨不能与全村老老少少都说上一句话。从白天到晚上,来看她的人川流不息,她顾不上吃饭喝水,一直和大家说个没完。回到家我们都感觉很累,她却精神抖擞,接连几天都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
母亲一生饱经磨难,现在终于苦尽甜来,幸福的颐养天年。但是,她的生活习惯没有改变,一是省吃俭用,舍不得多花一分钱。再就是每天晚上十九点,准时打开电视机收看中央新闻联播。她经常对我们说,作梦都没想到还能赶上现在的好日子,好日子来的可真不易啊!千万不能忘掉过去的苦,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奢侈腐化,更不能脱离老百姓的本色。当官是有时有晌的,做人才是长远的啊!
我们做儿女的,深为有这远见卓识的母亲而自豪;也为有这样伟大母亲的健在而欣慰。我们时时在为她祝福:今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母亲,孩儿们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2005年5月18日初稿
2005年5月22日定稿


(作者系河北某高校干部,河北省景县人。现退休居石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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