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广播电台《朗读时间》要播我一篇文章,编辑老师找我要简介。我随手写下两个标签:文化学者,散文作家。
自谓“文化学者”,我以为问题不大;这个称呼被捣腾得没啥正形了。琴棋书画诗酒茶,样样不精,样样只知个皮毛;归之以书画家、作家之类,他又不够格,“文化学者”反倒成为其最为恰当的标签。
“文化学者”里的“学者”,绝非传统意义上做学问的人,或在学术上有一定造诣的意思。说白了,就是个蜻蜓点水版的万精油,挠痒痒的文化爱好或显摆者。
有点酸,也有点想发臭。
如此这般的称呼,拿来自用,形容诸事想通却不甚通的作态,也算是得体。老曹对马尔有句评价:当面学者,背后学着。他以为贬低了我,实际是高抬的。
落笔“散文作家”时,我稍微犹豫一下。
搁内心里自己称斤两,也就是散文随笔作者级别;离“家”还有孙猴子的一个跟头的距离。
原市作协主席陈李林先生曾经专门为我写过一首诗,诗题特地标明《我喜欢称他为作家》。他大约知道“作家”是我心里的一块痒痒肉。其中有“他是大地黎明的歌手,淮北文坛翘楚。文学艺术界一面飘扬的旗帜”那样的句子。我反复追问他,写时是不是喝多了;他说半夜一觉醒来睡不着写的,没喝。
我心想好吧,老哥这样高看我,权当权威人士的定性了。
可真落笔“散文作家”,我还是犹豫了一下。
犹豫原因之一,便是“名不正”。我不是中作协、省作协会员,连市作协、区作协门边都摸不上。一般讲,人家叫“作家协会”,入了会自谓“作家”才能名正言顺、理直气壮。你不在会内,便是散兵游勇,落草的匪寇,若还想有个“作家”名头,相当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犹豫之二,我教了几十年的书,干了一辈子教书行当,绝不敢痴想要成为一个教育家。“教育家”的称呼太高大上了,我们这些寻常人可望不可即。淮北教育职业人数万,敢称“教育家”的至今没有一位。谁要是敢如此自诩,便是标标准准的厚颜无耻,会因此臭不可闻。
一辈子用心做一件事情没成“家”,退休闲余码码字,竟拍着胸脯敢说自己是“作家”了?
你莫说,虽犹豫一下,还真敢。
敢的原因之一,文学艺术界,“家”们多如牛毛。“作家”们区县都有协会,想来人数不会少。其他的,临帖刚会写几个字,便是“书法家”了;宣纸戳两笔,大体有个模样,也成“画家”了。音乐行当算是稍微严肃、端庄一些的地方,登台唱几首歌露个脸,也能跻身歌唱家行列了。
“家”的门槛叫彻底拆掉了。
过去说“成名成家”,它是递进的关系。你有了专业名气还不行,还得进一步修炼,几乎成佛的地步,才有可能被看成“家”。如今需仰视的高位,成为一屁股就能坐上的地方。行业里人人是家,家家有本好念的经。
乱云飞渡,我以“作家”自名,完全能心安理得,坦荡堂皇。
敢的原因之二,便是“家”们纷纷塌台、倒台。一场新冠,多少大专家不知装有知,自己亲手砸掉了“家”的牌子。
眼下必须警觉的,是像我这般浑水摸鱼的,在文化学者、作家前面再被人加上“知名”、“著名”前缀。那也许就意味着在讽刺你不仅脸皮厚实,连五官都被厚脸皮遮挡住,大有并肩世上无胆英雄的狂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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