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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在,你就在

吾友老范说,我崇拜李白,敬重杜甫,但最爱白居易。

尽管有“崇拜”、“敬重”那样的色彩浓重的褒义词开路,李白与杜甫还是被用来为白居易做铺垫的。若拿李杜白三人做比较,李白一般喜欢将调子起得比较高,一般人破了嗓子也站不住他的高音;杜甫调门又太低,心思沉郁,少了些亲近感。

唯独白居易,远近高低、妇孺老少总相宜。

很多人都喜欢白诗浅切平易的语言风格,不刻意雕琢。隐含于其中的淡泊悠闲的意绪情调,屡屡为人称道。宋人所取名号,“醉翁、迂叟、东坡之名,皆出于白乐天诗云”(龚颐正《芥隐笔记》)。宋人周必大指出:本朝苏文忠公不轻许可,独敬爱乐天,屡形诗篇。盖其文章皆主辞达,而忠厚好施,刚直尽言,与人有情,于物无着,大略相似。谪居黄州,始号东坡,其原必起于乐天忠州之作也

他好像又在拿苏东坡做铺垫,为白居易造势了。

符离自诩“白居易故里”,依据很确凿。

白居易祖籍太原,于唐代宗大历七年(公元772年)生于河南新郑。出生时,李白已仙去十年,杜甫也离世二年。

后人眼中的大唐盛世,白居易出生时便已危机重重。安史之乱余波尚未平息,蒲镇李正己割据河南十余州,战火烧得民不聊生。公元780年,白居易的父亲白季庚由宋州司户参军授徐州彭城县令,一年后因坚守徐州有功,升任徐州别驾。为躲避河南与徐州战乱,他把家安在了符离。十一岁开始,白居易得以在符离度过了童年、少年和青年时光,加上他其间出外闯荡的时间,总计二十二年。

移居符离躲避战乱,白居易在诗中也有呈现。《乱后过流沟寺》诗道:

九月徐州新战后,悲风杀气满山河。

唯有流沟山下寺,门前依旧白云多

流沟寺坐落在安徽省宿州市埇桥区夹沟镇,紧靠如今的大五柳风景区。三面环山,有沟有河,远离尘嚣,风光秀丽。

白居易的另一首《题流沟寺古松》,则更是展现了符离一段的生活,给他思想打下的烙印:
烟叶葱笼苍麈尾,霜皮剥落紫龙鳞。
欲知楹老看尘壁,死却题诗几许人

白居易在符离的旧居东林草堂遗址究竟在何处,就连生长于此地的张教授也不十分清楚。拉来本地的乡亲问,说是在濉河和斜河呈丁字形交汇而形成的三角洲上,如今那一片芦苇掩映处。
这里是一片泽国水乡,碧水荡漾,风景秀美。《宿州志》载:宿州市城北二十里有濉河,河南有一高台,台上树木茂盛,野草丛生,人称“白堆”。
东林草堂所在村古称毓村,现在叫东菜园。
看风景,那里真是一片好去处。河水清冽,初春的丛林绿意盎然。

符离老街上存留了一口老井,很金贵地砌上石台,铺上瓷砖,井围水泥上有些勾画。若不细看,还真不知它是口井。前些年扶贫工作队来,帮助立了块碑。
井旁民居墙上搞了个解说牌子,讲了一段故事:白居易游于符离古城老街,发现此井汲水的人中,有一位明丽绝代、光彩溢目的少女。白居易忙问身边的弟弟白行简:此女为谁?白行简:她是东邻少女陈湘灵,今年15岁了。

白居易:啊?我们都是邻居好多年了,为何没见过她?

白行简:她一直跟“符离五子”读书。哥哥又天天闭门习文作诗,哪会认识她呀?

白居易的眼神始终追随着陈湘灵,一刻儿也不愿意离开。回到白府后,一连数日,白居易眼前总有陈湘灵俏丽迷人的倩影。激情难抑,于是吟成《邻女》一首。并委托白行简悄悄地把诗送给陈湘灵:

娉婷十五胜天仙,白日姮娥旱地莲。

何处闲教鹦鹉语,碧纱窗下绣床前

陈湘灵接到白居易的情诗,内心也深深被打动。从此两人相约古井处并互送诗歌和礼物。由于符离老街北高南低,建筑造型象一只欲飞的凤凰,白居易就为古井起了个名字叫“凤凰眼”。

这古井也成了白居易与陈湘灵的爱情见证——“符离之恋”。

这样的段子虚构也太拙劣,一看就知是当今的段子手所为唐朝的事情,靠一首诗演绎出一个少年和少女的初恋,还如此矫情把井的命名权交给一个连个功名、诗名都没有的十六七岁少年,倒也真是敢编。
符离有没有过一个叫“陈湘灵”的小姑娘我不知道,可经你“从此两人相约古井处”一描眉,涂上指甲油,我还真不相信了。有点生活常识的都知道,跑井前约会脑子绝对不正常。

对符离这一段生活,白居易情感上很复杂,也不全然是美好记忆。他后来在江州写的《与元九书》回忆在符离一段,“昼课赋、夜读书、间又课诗”,累得“口舌成疮,手肘成胝”,少年生出一头白发。

显然,这不是自我夸耀如何勤奋。


符离要打白居易牌可以理解。目下的所谓历史名人遗迹,谁谁谁在这里住一夜,谁谁在这里洗把脸,都要兴师动众。前后陆陆续续二十二年,一个娃在此成为中国古代大诗人之一,这就是个王炸。

可是它如何能成为王炸,如何打出来吸粉“白迷”,却是要极考究的。东林草堂遗址只竖块牌子,很多内容也就是编编写写画画,你不能光玩嘴皮子功夫。

复建东林草堂绝非易事,弄不好又会是个搞笑段子。可不可以建个遗址纪念馆呢?摆明了是纪念,不是复原。

“白居易符离诗林”也是一个选项,花钱不多,立竿见影。


翻开白居易诗卷,每每可见其写下的符离与周边的风物。符离老街将白诗选摘上墙,处处可见,也是理直气壮。

诗写到了这里,诗人就在这里;永远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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