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班主任
文■李胜利
任何上过学的人都有过班主任，不管班主任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但在中学生心中都是难忘的记忆，因为人在成长的时期，就像一棵小树苗，或多或少会出现正枝斜枝，老师的呵护和教育是矫正你一生的最好时机，是你跨越人生关键那一步的桥梁，在这点上，班主任付出是最多的，也令人终生难忘。我1976年进入立诚中学读书，分到高一二班，教室在《藏书楼》的东边最南一排的第二间。班主任是个子高高、清瘦正直、眼大脸长的张尚孝老师，副班主任是中等身材，略微魁伟、脸方目直的刘永林老师。从长相上看正班主任和蔼可亲， 副班主任庄重威严，现实也确实如此。由于受极左思潮的影响，走所谓的五七指示的道路，我们的课程设置也很“特色”，因为我们班是医卫班，所以物理课干脆就没学，化学不叫化学叫农化，学的是百分浓度、摩尔浓度等，数学学的是机械制图和测量，语文课更多的是读报纸，印象中所有课程都没有像样的课本。戴帽子为张尚孝老师，后一排从右向左依次为田西学、汪旭东，李胜利及其爱人，前为李胜利小女儿。
正班主任代化学课，在文革时代是不吃香课，从习惯上来说，班主任是语文老师是最好的选择，因为语文是主课，班主任天天守在班上，教育最多的是语文，他骨子里都想他代的课是成绩最好的，能直接呈现他的成就感和荣誉感，这多少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感觉，现实也确实如此。而我们班的班主任代的是副课，副班主任代的是数学课，真有"二不跨五"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下，同学们兴趣最浓的语文课是别的班主任代，人家肯定不会像他当班主任那个班那样的用心，感情也淡淡的，所以我班同学学习的积极性也不高；而数学课枯燥乏味，数学老师又严厉冷峻，同学们学习的热情提不起来。故此，我们班的两个班主任都不是最可心的老师。由于正班主任张尚考老师身体经常有病，管理班上的事宜大多由我这个班长和团支部书记田西学共同负责，经常要去农村劳动、去工厂学工、参加军训和开会游行，以及上山栽树、学校运动会等外出活动，基本是班干部领队参加，这要感谢班主任给了我们锻炼和担当的机会，我们班的同学们也很配合，基本上完满的完成学校分配的任务。记得上桥山栽树，由于山高坡陡，正副班主任都是年过半百的人，肯定上不去，他们在山下安排，我和田西学带领全部同学上山，背上成捆的树苗爬上高高的山梁，记得魏建设同学是个小矮人，身体短壮，背上大捆的树苗，只见树捆，不见人影。到了山顶，满是石头和荆棘，在指定区域披荆斩棘、开山破石挖坑，同学们手都打上了血泡，你想本该拿笔杆子的手就握起扬镐铁锨，手根本适应不了。每天植树完，回到山下，班主任十分心疼同学们，认真清点人数，查看同学们的安全和身体情况，让早早熬了玉米糁给同学们喝。第一次上桥山栽树还算顺利，但来年的第二次植树，在山上遇到了狂风暴雨。那时，离高考仅剩四个多月，学校还安排上山栽树，老师同学心里都不是很愿意，班主任目送我带领全班同学早早背上树苗上山，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我们汗流浃背的到了山上，看着满是碎石沙子的山地，同学们吃力艰难的挖掘，半天也挖不出一个坑，男生们脱掉棉袄，奋力的挖掘，我抱过来一捆树苗，发现所有树苗都枯干死亡，用手一掰就断。同学们千辛万苦把树苗背上山，再千辛万苦的挖坑栽上，而这树根本就不得活，这劳而无功的事为什么还要干？我一气之下，下令几个男同学把石头坑挖大，把整捆的干树苗埋了进去，让同学们尽快处理，快速下山，这样竟"鬼使神差"的使我班同学躲过了这场狂风暴雨。其它班的同学则遭遇了这场风暴，只见山上狂风怒号、黑云压顶、暴雨如注，他们手拉手、肩并肩，艰难的从山梁上匍匐下来，浑身泥泞枯草，一些同学还差点被狂风卷下山去，事后想想都后怕。而我们班主任不在场，我们做的决定是同学们自发的，不会有领导责任，这种高明是用事实证明的。使我难忘的是临近高考，同学们都心急火燎，抓紧一切时间补课学习，因为那时候基本的课程都没有学过，谈不上复习。而学校安排的劳动要占用许多宝贵的时间，记得学校领导安排我们班在石川河选拾石子铺学校的南北大路，我非常反感，态度消极，拾了一天的石子要拉回学校，就让学校附近的学生从家里借来架子车，这要费很大的劲，因为那时架子车是主要运输工具，并且在"三转一响"的年代，也算是个大件工具。架子车借来了，没有前后挡的笆笆子，拉河流石会滚落，这会把同学们头顶烈日、忍渴挨饿捡拾的圆光石头遗失的满路都是，真于心不忍。所以，挡架子车前后的问题拜在我的面前，看到学校杂物间有几块一米多长的破旧木板，我计上心来，让几个同学用石头把木板砸成两半，挡在架子车的前后西端，这样就多快好省的把石子快速拉回校园。这事让学校领导看见了，他怒火冲天，问是谁的主意，矛头无疑指向了我，我也敢作敢为勇于承担，学校领导的批评上纲上线，严厉高喊："你身为班长，破坏公共财产，消极怠工，学校要严肃处理，要找你班主任商量处分你"。我知道，这是几次劳动我不积极带队参加，加上这次我的消极态度的积累造成的。很快班主任被学校领导叫去批评，我也忐忑不安，十分后怕的回到教室，等着学校宣布对我的处理结果，因为前不久，学校刚开除了"偷看女同学"和打架斗殴的几个学生。在那个"帽子满天飞"的年代，我要被扣上"破坏公共财产"的帽子，那是十分严重的问题，轻者警告处分，重者开除学籍。那时候常看到的是于文学同学为保护集体财产，与偷集体辣椒的地主分子殊死搏斗而牺牲，被认为是国家英雄，而我很可能会成为反面教材。张老师回到班里，我不敢抬头看他，他依然笑容可掬，若无其事的安排学习事情。后来我从其他老师那里知道，班主任替我承担了一切，使我躲过了一难。这使我想起，开始抓学习以后，学校里各种乱七八糟的活动依然不少，许多活动学生干部都要参加、参与或组织的，那时候张老师把我们叫去告诉我们，你们现在的头等大事是学习，其他活动一律排后，非必要不参加，有啥事我担着！他是在对我们的一生在负责！事实证明他说到也做到了，表现出他勇于奉献、敢于担当的高贵品质。78年高考前的那几个月，班主任张老师可谓废寝忘食的给我们补课，不厌其烦反复多次讲题，给我们苦口婆心的上课，他自管自己认真讲课，学习兴趣浓的他给额外辅导，学校差的他耐心教导，一视同仁，把一腔热情都用在看管学生的学习上，看他强忍着胃疼，脸上腊黄腊黄的病容，我们十分的心疼。在学习上，晚自习点煤油灯的油没有了，我到他办公室去灌，没有蜡烛去他办公室取，化学书去他办公室随便拿，钢笔没有墨水也去他办公室吸，做的化学练习卷子让他看，有不会的题请老师讲解，这几年的相处，真是亲密无间，我感觉张老师比慈母还亲。正是有了张老师的教育，我高考化学成绩很高，帮我进入大学，张老师是我一生最大的功臣。张老师是我们的老师，更是恩师，也是我们生命中的贵人！我们班先后考上学的人数比其他班的人要多，都与张老师在恢复高考后，一门心思抓学习不无关系，他的脸色随我们每一次考试而变化，无论是小测验还是大考，我们成绩考好了，他的脸像花儿一样绽放，考的不好便满脸乌云，像极了我们的父母对孩子成龙成凤般的期盼！78年高考后我上了医学院，留校在医院工作，加上几个同班同学离的比较近，也经常联系，就在毕业10几年后，相约去富平看望班主任张老师。打听到他调到富平老堑城上的教育组工作，我和在省农牧厅工作的田西学、省政府工作汪旭东同学各带媳妇去看望了分别十几年的老师，带了许多他喜欢抽的香烟以及其它礼品，算是"衣锦还乡"吧! 老师见了我们没有表现出喜悦之情，言语也不热情，后经过吃饭聊天，才知道前几个月，有个同学说他走"后门"能买到彩电，张老师也就相信了他，他把张老师领到铜川百货大楼下，让把钱给他，他进去找"后门"关系提彩电。张老师在门口左等右等始终没有等到彩电，商店快关门了也没有见，问了一下服务员这商店还有门吗，服务员说这大楼有个后门，这个骗子同学早从后门揣着钱遛走了。钱被骗走了，给本来钱就紧缺的老师是多大的打击呀! 所以，见学生来看他，还心有余悸。可以理解，带了那么多学生，走向社会后谁知道都变成了什么样子。那年去富平给我印象很深的还有一件事，关于我女儿上学的事，是继续上高中参加高考还是就那样考个中技中专的，张老师一口就否定了我的想法，他说"高中一定要上，大学一定要考，考不上再说"！我遵照老师教诲，让我女儿坚持读完高中，考上了大学，还上了哈工大的研究生，毕业后在北京中国航天工作，已是单位精英。张老师不仅奠定了我们的人生基础，也为我们的下一代指点迷津，帮助成长。再后来的几次是张老师来医院看病，我全力以赴的帮助老师，尽学生的孝心陪伴左右，请最好的医生诊治。看完病，请在我附近的同班同学看望老师，陪老师吃饭，完后拍照留念，谁知这一别竟成永别。2006年我作为访问学者到美国俄亥俄州克利夫兰一所大学医学院开展研究工作两年，在美国这个地球的另一端，白天紧张工作，晚上孤独难眠，常常上网看书到深夜。记得是07年的秋季，连天的阴雨淅淅沥沥，晚上空气湿润非常宜人，看完书就进入梦乡，梦中见到了日夜思念的张老师，他带我来到他在学校的旧瓦房办公室，说"雨下的这么大，房子漏水，阴冷潮湿，我没有办法住了，再说我也没有烟抽了，你给我去弄些"。我猛然惊醒，发现这是做梦，但梦中的一切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如眼前刚刚发生一般。我看了一下表，是美国的夜里三点，此时正是中国的白天两点，我马上打国际电话给田西学，把梦里的一切告知他，他也很奇怪，说你在地球的哪一头，隔着十万八千里，老师还能给你托梦？真是奇事。我说你尽快到张老师坟上去，看看啥情况，顺便给多烧些香烟。过了没几天，田西学同学回电话说，张老师儿子带他去坟上看了，因埋在渭南老家祖坟里，天降大雨，坟塌陷进水，所以托梦给你，你托的事已经办妥，此后一切平安。我一直想，爱班主任是学生对老师的关爱之情长久永存，那有班主任长久惦念学生的道理，他教过的学生一茬又一茬，学校也是"铁打的学校流水的学生"，长江后浪推前浪，优秀的学生人才辈出，老师能记住几个？而老师托梦这件事，让我感觉到每个学生都是他生命当中的唯一。不像正班主任张老师和我的感情那么深，副班主任刘永林老师却也是我的恩师。那些年"读书无用论"盛行，所以学习枯燥的数学没有兴趣，也不重视，上课打瞌睡、分心干别的事情，不认真听讲，作业也不好好完成，每次刘老师上课反复提问我，明知道我不会，这不是丢我的面子吗？在纠正了我错误后，又严厉的批评我："你可把大祸(huo)咥(die)哈啦"，面上露出鲁迅在《闰土》里写的"鄙伊"的神态，让我无地自容，但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让你刘老师刮目相看。再看他对另两个数学学习好的同学，我嫉妒的认为是他的得意门生，对他们答对问题的态度是满面春风、笑容可掬，这使我心里更加难受，立志要超过他们。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在刘老师的激打下，逐渐数学学习赶了上来，虽然不是学的最好，但也帮我考上了大学。后来多少年，刘老师早退休多年，经常来西安看望他在陕师大工作的女儿，顺便来医院检查身体看看我，每次刘老师见了我，面容和蔼、慈祥亲切，完全见不到当年看不起我的表情，但碍于师生关系，我每次都好好招待刘老师，把所有能叫到场的同学都招呼过来，好好陪伴老师吃吃喝喝，顺便也显摆显摆。在酒足耳热之时，我悄悄问刘老师，"你的那些得意门生都在干啥？"，明知道那几个同学仍在"修理地球"，这不是给刘老师难堪吗？刘老师笑着说"他们后来不好好努力，可惜没考上大学，不像你激发一下起作用"，"奥"……我张着嘴，明白了老师的当初的良苦用心，这事是弄明白了，不然会留下终生的怨恨和不解。毕业合影的第二排右第一人为张尚孝老师，左第四人为刘永林老师。
老师各有各的教育方法，"因材施教"才是最高明的手端，有些学生多给笑脸和赞扬他会沾沾自喜、骄傲自满，使学习不继续深入踏实，老认为自己是学习好的学生，固步自封，毛主席说："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而老师对当时学习态度不端正的学生，采取"激将法"打压，会让他"知耻而后勇"，必能改正错误，有利于成长发展，但这也要看教育对象的领悟水平和对方接受程度了。以后，多少次刘老师看病复查来医院，没有找我，而是去干部病房找我爱人给他帮忙，他是怕打扰我的工作，怕看完病再给他整些同学吃饭，他人老了身体也吃不消。每次看完病，要送给我爱人如手镯耳环啦小礼品。老师慈祥的心意表达无遗。随后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刘老师，经过多方打听，他老人家已驾鹤西去，如严父一般的老师永远离开了我们，悲痛心情久久难去，老师的一切恩育留存在永久的记忆之中。以上文字，仅当是清明节前悼念班主任老师的祭文，并致悼诗一首，遥颂天上：（本文田西学同学提供许多重要的回忆内容，并且进行了一些修改和补充，来共同追悼我们的班主任。特致谢忱!）作者简介：李胜利，富平庄里人，高校科研人员，热爱文学，爱好写作，有百十篇论文发表，获多项省部级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