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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剿太上老君 | 6,佛道两派角力车迟国

开春之后,天就没再下过雨,每条河流都见了底,有些地方已经有人渴死了,即便在皇宫之中,水源也不能完全保证,水井打了一口又一口,打得越来越深,渐渐的,所有的井里也没水了。没办法,国王只好派人到千里之外的黑水河取水。

黑水河在东方,来回需要半年时间,这已经是最近的大河了,另外一条大河在西方,唤作通天河,来回这番需要一年多的时间。

所以,黑水河成了首选。

但是,远水怎么能解得了近渴呢?国王每天望眼欲穿地看着东方,盼望着取水的队伍能早日回来。

可是,回来又能如何呢?最多只能解决皇宫的用水,黎民百姓呢?地里的庄稼呢?眼瞅着谷物也要全都干枯而死,这个秋天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想到此,国王便忧心如焚。他下令全国不论君臣黎庶,大小人家,家家户户都要沐浴焚香,拜天求雨。

可是,天,依然没有动静。

一丝云都没有,太阳炙烤着大地,似乎要把岩石都烤化了。

一位大臣上书言道:“陛下,何不求般若寺高僧求雨呢?”

般若寺,是一个传奇。

几百年前,寺中一个名叫果证的小和尚,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文殊菩萨踏云而去,修成了正果。自那之后,般若寺的信徒便越来越多,国中还有一座三清观,从此门可罗雀,香火一落千丈。

历代国王也对般若寺恩宠有加,经常赏赐田地、灯油,和尚们的地位尊崇无比,走在路上,鼻孔都是朝着天的。

如今国中遭难,不正是般若寺的和尚们效命之时?

于是,一道敕令发到了般若寺。

其实,和尚们早就开始祈雨了,但是祈求了一个多月也不见动静,如今国王下了御旨,他们就慌了。

不但如此,国王还御驾亲临,率领一队工匠来到了般若寺,老方丈急忙迎接,不知道国王意欲何为,却见那些工匠进寺之后,二话不说,叮叮咣咣就在庭院之中搭起了一座高台。

国王说道:“此为祈雨台,请方丈做法。”

方丈没办法,只好坐到了祈雨台上,顶着烈日诵起经来。

可是,诵经管什么用?

还真管用。

车迟国大旱早就惊动了灵山,这几百年来,车迟国一直风调雨顺,众菩萨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天庭就不降雨了。

如来佛祖意味深长地说道:“诸位可知道其中缘由?”

观音菩萨说道:“请佛祖明示。”

文殊菩萨说道:“我等恭聆教诲。”

如来佛祖嘿嘿笑了,说道:“此事与南赡部洲有关。”

“南赡部洲?”普贤菩萨皱着眉头,说道,“南赡部洲跟西牛贺洲的车迟国有什么关系?”

如来佛祖说道:“天下本就是一盘棋。”

观音菩萨沉吟道:“前不久,大唐国的李世民杀了他的哥哥,软禁了他的父亲,自己当上了皇帝。”

在燃灯古佛的经营下,南赡部洲的佛派润物细无声地侵蚀着道派势力,尤其是孙悟空被压五行山这五百年,佛派势力得到了长足发展,尤其是宋、齐、梁、陈四个南方政权,特别崇信佛教,全国各地四处兴建庙宇,以致于后世有诗人赞叹“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后来,杨坚统一了全国,建立了大隋王朝,更加崇信佛教。

那时候,如来佛祖还十分忧虑,因为此时南赡部洲信奉的是燃灯佛祖的小乘佛法,与他如来佛祖的大乘佛法没有丝毫关系,他一直琢磨着如何消除燃灯古佛在西牛贺洲的影响力。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叫李渊的人起兵反叛。

李渊,自称是太上老君李聃的后人,自然十分重新道教。

大隋王朝在汹汹大势下土崩瓦解,灵山佛派根本不敢出手相助,当时观音菩萨就说了:“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重新道教的杨家王朝被重新道教的李家王朝取代。

灵山自然是不甘心的,他们退而求其次,开始扶植李世民,诱惑他的野心,希望有朝一日能取而代之。

果然,前不久,他发起了玄武门政变,杀死了长兄皇太子李建成和四弟齐王李元吉,随后逼迫唐高祖李渊立自己为新任皇太子,并继承皇帝位。

跟父兄不同,李世民不崇信道教,崇信的是佛教。

在佛道相争中,灵山又扳回了一局。

如来佛祖说道:“太上老君能开心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他向玉皇大帝进谗言,停止给车迟国降雨,要给我们一点颜色瞧瞧。”

观音菩萨说道:“佛祖,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车迟国的百姓都渴死饿死吗?”

如来佛祖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权且静观其变吧。”

“可是……”观音菩萨说道。

如来佛祖打断了她,说道:“我们已经在南赡部洲扳回了一局,车迟国不妨让让步,如果一味争竞,只怕惹祸上身。现在,灵山与天庭的争斗刚刚开始,我们还需韬光养晦啊。”

如来佛祖的大政方针已经定下了,观音菩萨就不好说什么了,否则就是妄议灵山了,那可是重罪。

般若寺的和尚们就倒了霉了,连续求雨几天,依然是涓滴也无,老方丈受不得日晒,几次中暑,晕倒在高台之上。

国王倒是仁慈之人,见和尚们不济事,也只是愤愤然离开了般若寺,并没打算治和尚的罪,可就在这时候,般若寺门口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国王蹙眉问道:“何人喧哗?”

一个侍卫匆匆走进来禀告:“陛下,有三个道士自称能求雨,他们要求见陛下。”

国王还没说话,般若寺的和尚们不干了,一个个义愤填膺,说道:“哪里来的骗子?应该立即打出去。”“招摇撞骗,陛下,你不要上当啊。”“三清观还有人吗?怎么又有道士出来了?”“道士?道士是什么新鲜物种?”

国王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和尚们闭嘴,和尚们倒是很乖巧,立即缄口不言。国王说道:“让他们进来。”

一会儿工夫,三个道士气宇轩昂地走进了般若寺,一个个都是仙风道骨,鹤发童颜,三人尚未参拜,国王就忍不住先问了:“你们会求雨?”

为首的道士说道:“我们学的乃是五雷大法,正是用来求雨的。”

国王连忙指着高台,说道:“快请上高台,帮寡人祈雨,若能解得国中大旱,寡人宁可托国相送。”

那道士说道:“我们乃是云游道人,能在这国中有个落脚之处就已经万幸了。”

一个和尚忍不住问道:“你们若求不来雨怎么办?”

那道士说道:“要不我们就定个赌约如何?”

方丈气息奄奄地睁开眼,低声问道:“怎么赌?”

道士说道:“我若祈雨不成,我们三人立即离开车迟国,今生再也不踏足半步,我若求下雨来,你们合寺僧众就历代为奴。如何?”

般若寺的和尚们都惊呆了,这道士太狂妄了,口气实在太大了,每个人都想应战,等着看道士的笑话,唯独老方丈对自家根底心知肚明,正想回绝道士的挑战,却听国王说道:“我看行,就这么定了,我倒要看看到底谁是招摇撞骗,谁是滥竽充数。”

道士说道:“陛下,我需要一张桌子,一个香炉,两跟香烛,五个水缸,缸中要装满清水,还要立起五根木桩。”

国王自然立即照办,只要能求下雨来,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一会儿的功夫,所有的物事都置办齐了,道士拽开步,登上高台,台上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有一个香炉,他点燃三支香,顿时香烟霭霭云雾蒸腾。两只烛台分立两边,风烛煌煌。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金牌,牌上镌的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底下五个大水缸,水上浮着杨柳枝。杨柳枝上托着一面铁牌,牌上书的是雷霆都司的符字。他又从怀中掏出五方蛮雷使者的名录来,分别贴在左右五个大桩上。

道士执着宝剑,念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随后将一道符在烛上烧了,紧接着,半空里就起风了。

一寺的和尚都惊呆了,原来这道士真有几分本事。

然后,所有的和尚便一起祷告,千万别下雨,千万别下雨。

接着,道士又执令牌,烧了符檄,扑的打了一下令牌,只见空中云雾遮满。

国王开心地看着高台上的道士,喜不自禁地握住了另外两个道士的手,问道:“三位高德,不知仙居何处,如何称呼啊?”

其中一人说道:“台上作法的乃是我们大师兄虎力大仙,这位是我二师兄鹿力大仙,我是三弟,羊力大仙。”

说着话的功夫,高台之上的虎力大仙又念着咒,烧了一道符,接着便电闪雷鸣了。他又添香、烧符、念咒,然后大雨倾盆而下。

国王大喜过望,在场数千百姓欢欣鼓舞,有人大声叫道:“神仙啊!”接着带头跪了下去,然后呼啦啦跪倒了一群人。

般若寺的和尚们脸上挂不住了,想当年果证小和尚维护本寺尊严带头围攻三清观,最后得到了文殊菩萨的表彰,带着他踏云而去修成了正果,如今本寺颜面扫地,又到了维护般若寺声誉的时候了,和尚们便带头鼓噪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妖僧,竟敢惑乱君王!”

虎力大仙说道:“我使的乃是正宗的五雷大法,这位大师为何口出秽语污蔑贫道?”

其中一个和尚不管不顾地冒着倾盆大雨冲到高台之上,撸起袖子,一把揪住了虎力大仙的衣领,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将他拎了起来。

说也奇怪,就在虎力大仙束手就擒的时候,雨立即停了,然后云也散了,风也停了,太阳照旧火辣辣地炙烤着。

国王一见,立即说道:“来人啊,把这愚僧拖下去,莫要冲撞了圣人。”

两个御林军士兵立即冲上去,将那和尚拖走了,虎力大仙遥拜道:“谢陛下搭救。”然后再次作法,瓢泼大雨又兜头洒了下来。

大雨下了足足一个时辰,土地浇透了,江河也满了,黎民百姓文武百官无不感念三位活神仙的神力,对三人顶礼膜拜。

自此之后,车迟国对以般若寺为首的佛教越发疏远了,三位活神仙则被拜为国师,国王吩咐重修三清观,三人便在观中收徒,传播道法。

但是般若寺一些不守规矩的和尚们却不明白自己的新处境意味着什么,还是像往常一样飞扬跋扈,哪家有亲人去世了,便主动登门强行超度,人家不度还不行,和尚们总是说:“我们这是为你好。”

以前,车迟国的人们很容易当真,即便不当真,也不敢当面违拗,只好听之任之了。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很多人早已不把般若寺放在眼里里,所以人们往往回答和尚两个字:“滚蛋。”

有知趣的和尚,人家让滚蛋也就滚蛋了,有些不识时务的和尚,人家让滚蛋的时候,不但不滚蛋,反而行起凶来,轻则与人吵架斗殴,重则纠集一批和尚堵住了事主的门,直到事主就范为止。

相关的官司越来越多,闹到官府,官府也不知道怎么办,这是新时代的新问题,大家无章可循。

官府如此懦弱,和尚便越发嚣张起来,最后终于触怒了国王。

历代规矩,佛教寺庙僧众不仅被朝廷供养着不愁吃穿,而且免除租税、徭役。在虎力大仙求雨之后,车迟国在全国各地大兴土木修建道观,财力立即入不敷出了,国王必须开拓新的财源,于是盯上了般若寺。

如果般若寺能够主动交税,承担点徭役,或许事情还不会变得不可收拾,但是般若寺已经红火了数百年了,头颅一直高高仰起,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服软呢?

般若寺就是不交税,当税官上门的时候,他们甚至还打伤了税官。

国王终于被激怒了,车迟国历史上一场轰轰烈烈的灭佛运动开始了,国王下令全国僧尼不论有牒或无牒,皆令还俗;一切寺庙全部摧毁;所有废寺的铜像、钟磬,全都销熔铸钱,铁则交本州铸为农具。

老方丈愤而上书,激烈抨击,国王却也不恼,说了一番话,让和尚们哑口无言,国王说:“佛说以身为妄,而以利人为急。使其真身尚在,苟利于世,犹欲割截,况此铜像,岂有所惜哉?”

是啊,佛都可以舍身救人急难,为什么不舍得铜像来救济天下呢?

还俗之后的和尚也不能随意离开车迟国,虎力大仙奏准国王,把和尚们画了影身图,四下里长川张挂,各府州县乡村店集之方,都有一张和尚图,上面是御笔亲题。若有官职的,拿得一个和尚,高升三级;无官职的,拿得一个和尚,就赏白银五十两。

那些企图逃跑的和尚被称作“脱车者”,全国百姓都说他们是叛徒,说他们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还说他们数典忘祖不懂感恩,甚至还有人说:就算车迟国是个粪坑,你们也得跟我们一起吃屎。

在这种情况下,和尚们一旦被抓回来,往往被五马分尸,然后围观的百姓轰然叫好。

于是,和尚们就再也不敢跑了。

再后来,道教势力越来越强大,三清观的影响越来越深远,道士们越来越多,国王便将和尚们赐给了三清观,让和尚们给道士烧火,扫地,顶门。

就这样,风光一时的和尚们成了三清观的小厮,而且还是没工钱的小厮。

如果光是烧火,扫地,顶门,倒也罢了,关键还要服徭役,他们要去兴建道观,搬砖烧瓦,砍树架梁,这可是苦活累活,加上常年不得休息,病了也无药可吃,和尚们纷纷倒下撒手人寰。起初,车迟国共有二千多和尚,后来熬不得苦楚,受不得煎熬,忍不得寒冷,服不得水土,死了有六七百人,又有七八百人干脆自杀了事,只剩下五百个和尚苦挨度日。

如果不是玉皇大帝及时出手,这五百个和尚估计也要命赴黄泉了。

每年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后,玉皇大帝便于腊月二十五日亲自下界,统领三界十方诸神与四生六道芸芸众生,并权衡世间一切兴隆衰败、吉凶祸福。

此时,无论是道教宫观还是信众家中,都会祭之以祈福,称作“接玉皇”。在百姓家中犹可,在道教宫观中,“接玉皇”的仪式特别隆重,这一天,每座道观都会安置接驾高台一座,将玉祖牌位供在椅上,台后设一香案,天尊板供在上面,从半夜时分开始,大众便齐集斋堂,斋毕,举行隆重的迎鸾接驾仪式。

这一年,玉皇大帝率众来到车迟国,驾临三清观,他本以为会得到隆重的接待,却没想到三清观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大殿之中仅供奉了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玉皇大帝连个偏席都没有。

巡视周天这么多年,玉皇大帝第一次感到了寂寞空虚冷。

身旁的许旌阳也看出了不对劲,微微一笑,说道:“这车迟国只知有天尊,不知有陛下啊。”

玉皇大帝哼了一声,说道:“天师以为该当如何。”

许旌阳说道:“必须惩戒一番。”

玉皇大帝说道:“当初那牛鼻子跟我商量不给车迟国降雨,以此为难释迦牟尼,我就不该答应他。”

许旌阳说道:“陛下,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时候,释迦牟尼气焰熏天,陛下需要太上老君给他一个下马威,否则,释迦牟尼坐大,对陛下也不是好事。”

玉皇大帝说道:“却没想到,那牛鼻子得寸进尺,欺人太甚,也太不把寡人放在眼里了。那三个国师是什么来路?”

许旌阳说道:“之前我已经打探清楚了,这三人乃是虎、鹿、羊成精,结为异姓兄弟,他们勤修苦练,竟学会了五雷大法,翻掌之间,指水为油,点石成金。”

玉皇大帝说道:“他们师父是谁?”

许旌阳说道:“微臣没有查到,不过猜想定与太上老君有关。”

玉皇大帝哼了一声,说道:“哼,我就觉得一定是这牛鼻子在捣鬼。”

许旌阳说道:“这三人得道之后,倒也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在车迟国这些年,一直风调雨顺,全国百姓都十分爱戴。”

玉皇大帝说道:“那就任由他们继续轻视寡人?”

许旌阳说道:“陛下,取经团队今年年初安然通过了平顶山,再过几年,他们便会来到车迟国。”

玉皇大帝心中一动,说道:“借刀杀人?”

“正是。”许旌阳说道。

二人计议一番,之后分道扬镳。玉皇大帝独自前往天竺国外郡凤仙郡,此间郡侯的妻子貌美而解风情,玉皇大帝每年腊月二十五巡视周天时,都会找个机会单独去凤仙郡与郡侯妻子私会。

许旌阳则赶到六丁六甲府,此时,丁卯神司马卿正轮值守护唐僧,其他丁甲神都在府上,许旌阳将来意一说,丁甲神们怀疑地看了看他,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甲子神将王文卿说道:“让我们去弘扬佛派高僧有多么厉害?”

甲寅神将明文章说道:“许天师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丁丑神将赵子笑了笑,说道:“玉帝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做出这种决定来啊?”

许旌阳说道:“诸位神将,你们一路暗中保护陈玄奘,将来功劳簿上自然会记上大大的一笔。如今,替他们宣扬美名,也无非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如果你们不要这便宜人情,也就罢了,就当我没说。”

甲辰神将孟非卿说道:“许天师说得对,这本来就是顺水人情的事,连唐僧我们都暗中保护了,这点事情反而却做不了?”

十一位丁甲神互相看了看,然后同时点点头,此事就算定下来了,许天师拱手告辞,去拜访护教伽蓝。丁甲神们则立即行动,踏起祥云前往车迟国。

此时,那五百和尚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很多人都想像前辈那样一死了之,可是他们突然自己死不了了,虽然道士们还在叫嚣“喝药不夺瓶,上吊就给绳”,可是奇怪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的和尚要去上吊,结果绳子断了,有的和尚要刎颈而死,结果刀刃加在脖子上,不但斩不下去,而且一点都不疼,还有的投河自杀,沉重的身躯竟然就漂浮起来了,那服药的和尚,则开始怀疑自己买了假药,不管吃多少都死不了。

最初一个两个如此,大伙还不以为意,次数多了,众人便觉得怪异了,直到后来,每个人都做了一个梦,梦中有六丁六甲和护教伽蓝,他们劝诫众僧不可寻死,只要耐心等待,就有东土大唐圣僧前往西天取经,他手下有个徒弟,乃是齐天大圣,他神通广大变化无穷,只等他显神通,灭了道士,好营救和尚们脱离苦海。

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从那之后,和尚们一边辛苦劳作,忍气吞声,一边期盼着大唐圣僧早日前来解脱他们出离苦海。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日月,这一年早春,三阳转运,万物生辉,满天明媚开图画,遍地芳菲设绣茵。蛰伏了一个冬天之后,国王又下敕旨,要建一座道观。

车迟国东面有座高山,摩天接云,十分险峻,只有一条羊肠小路蜿蜒通向山巅,三位国师说,此间风水甚好,要在山巅之上建一座道观,专门供奉太上老君。

和尚们将一块块巨石搬到小推车上,然后一个人推,一个人拉,奋力运到山顶,那条夹脊小路十分窄狭,身旁就是万丈深渊,和尚们个个胆战心惊,稍不小心,脚下打滑,蹬落几块石头,落到深涧之中,要过很久才能听到回声。

一个和尚仰头看看高不可攀的山巅,禁不住长叹一声,说道:“圣僧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来?”

话音刚落,他脸上一热,然后感到火辣辣地疼,回头看去,却见一个小道士头戴星冠,身披锦绣,足踏云头履,腰系熟丝绦。面如满月,唇红齿白,手里持着一根鞭子,鼻孔朝天,呵斥道:“秃驴,莫要偷懒!”

和尚敢怒不敢言,只好继续奋力拉着小车,一步一步地向山顶挪去。

此时,山顶已经平整出了一块土地,而要到达山顶,还需要经过最后一段极其陡峭的山坡,和尚们便在一个小推车上系了一根长长的绳索,一个人推,十个人拉,一边用力,一边喊着号子。

走第一步的时候,众人齐声喊:“大。”

走第二步的时候,众人齐声喊:“力。”

当喊完“大力王菩萨”,众人正好走完五步。监工的两个道士很纳闷,扯过身边一个和尚问道:“他们为什么喊大力王菩萨?”

那和尚很是慌张,说道:“不……不……知道啊,我们……我们喊着,就是浑身带劲。”

道士犹犹豫豫,也不再管他们,只要和尚们能把活儿干好就行了。不过到了晚上,他们还是把这事报告给了三位国师,听闻“大力王菩萨”的名号,虎力大仙的眉毛拧成了疙瘩,问道:“大力王菩萨?你们听说过吗?”

鹿力大仙说道:“从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啊。”

羊力大仙说道:“或许是灵山上的小角色吧。”

鹿力大仙说道:“小角色中好像也没这号人物,但凡有的话,我们总会听到一点风声的。”

虎力大仙说道:“那些秃驴失心疯了,编造出一个菩萨来,企图救苦救难。”

鹿力大仙与羊力大仙便一起大笑,羊力大仙说道:“灵山也真是脓包啊,竟对车迟国的和尚们不闻不问。”

鹿力大仙说道:“天天嚷着救苦救难,到头来却比谁都铁石心肠。”

虎力大仙说道:“两位贤弟,灵山也怕三清啊。”

三人便又大笑起来。

和尚们继续做着苦力,每天依然喊着“大力王菩萨”的口号,两个年轻的小道士整日价看管着他们,一旦有人偷懒,上去就是一鞭子。这天,和尚们又在吭哧吭哧地搬运巨石,一个老道士颠颠地从远处走来,左臂上挂着一个水火花篮儿,手敲着渔鼓,口唱着道情词,走到两个小道士面前,躬身说道:“道长,贫道起手了。”

一个小道士还礼道:“先生哪里来的?”

老道士说道:“弟子云游于海角,浪荡在天涯,今朝来此处,欲募善人家。请问两位道长,这城中哪条街上好道,哪个巷子里好贤?我贫道好去化些斋吃。”

两个小道士相视一笑,一人说道:“你这先生,怎么说这等败兴的话?”

老道士疑惑道:“怎么就败兴了?”

先前那小道士说道:“你要化些斋吃,却不是败兴?”

老道士问道:“出家人以乞化为由,却不化斋吃,难道用钱买?”

第二个道士笑道:“你是远方来的,不知我这城中之事。我这城中,文武官员好道,富民长者爱贤,大男小女见了我等都要拜请奉斋。”

第一个道士抢过话头说道:“这些都不须挂齿,头一等,我们的万岁君王就好道爱贤。”

老道士说道:“贫道远方乍来,实在不知。烦请二位道长将这里地名、君王好道爱贤之事,细说一遍,足见同道之情。”

第一个道士得意洋洋地说道:“此城名唤车迟国,宝殿上君王与我们有亲。”

老道士闻言呵呵笑道:“想是道士做了皇帝?”

第二个道士说道:“不是。只因二十年前,民遭亢旱,天无点雨,地绝谷苗,不论君臣黎庶,大小人家,家家沐浴焚香,户户拜天求雨,正都在倒悬捱命之处,忽然天降下三个仙长来,俯救生灵。”

老道士来了精神,问道:“是那三个仙长?”

第二个道士说道:“便是我家师父。”

然后,两个道士叽叽喳喳将三位国师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还不忘吹嘘三位师父“能夺天地之造化,换星斗之玄微”。

老道士赞叹道:“这皇帝十分造化。不知我贫道可有星星缘法,得见那老师父一面?”

第一个小道士笑道:“你要见我师父,有何难处?我两个是他靠胸贴肉的徒弟,我师父又好道爱贤,只听见说个道字,就也接进大门。若是我两个引进你,更不费吹灰之力。”

老道士深深地唱个大喏,说道:“多承举荐,就此进去罢。”

第二个小道士说道:“少待片时,你在这里坐下,等我两个把公事干完了,再带你进去。”

老道士说道:“出家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你们有什么公事?”

第一个道士用手指了指正在做苦力的和尚,说道:“他们在给我们干活呢,我们得看着他们,要不然他们就要偷懒了。”

老道士笑道:“道长差了!僧道之辈都是出家人,为何他替我们做活。”

第二个小道士笑道:“你不知道,因为当年求雨之时,僧人在一边拜佛,道士在一边告斗,都请朝廷的粮饷。谁知那和尚不中用,空念空经,不能济事。后来我师父一到,唤雨呼风,拔济了万民涂炭。和尚么如此无用,还留着干什么?于是拆了山门,毁了佛像,追了和尚们的度牒,不放他们回乡,御赐给我们做活,就当小厮一般。”

听了小道士的话,老道士的眼圈惊叹红了,他扯住两个小道士的衣襟,满眼滴泪,说道:“我说我无缘,真个无缘,不得见老师父尊面!”

两个小道士很是疑惑,第一个问道:“如何不得见面?”

老道士说道:“我贫道在方上云游,一则是为性命,二则也为寻亲。”

第二个小道士问道:“你有什么亲?”

老道士说道:“我有一个叔父,自幼出家,削发为僧,向日年程饥馑,也来外面求乞。这几年不见回家,我念祖上之恩,特来顺便寻访,想必是羁迟在此等地方,不能脱身。我怎么能寻着他见一面?”

第一个小道士说道:“这般却是容易。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你,你去替我们一查,点够五百和尚就行了,看看里面哪个是你叔叔。”

第二个小道士说道:“你叔叔如果真在里面,我们看在道中情分上,便放他去了,与你们一同进城好么?”

老道士说道:“多谢两位道长大恩。”他顶谢不尽,长揖一声,别了道士,敲着渔鼓,来到和尚们面前。

和尚们见来了一个老道士,慌慌忙忙地一齐跪下磕头道:“爷爷,我等不曾躲懒,五百名半个不少,都在这里拉车呢。”

老道士摇手道:“不要跪,不要怕。我不是监工的,我来此是寻亲的。”

和尚们听说是认亲,立即围了过来,一个个出头露面,咳嗽打响,巴不得这个老道士眼花,把自己错认了回去。

一个和尚嘀咕着:“不知哪个是他亲哟。”

另一个和尚说道:“不会是你吧?”

那和尚嘟哝道:“我倒也想啊。”

老道士的目光在每个和尚的脸上停留了一阵,然后呵呵笑了起来。

一个和尚问道:“老爷不认亲,如何发笑?”

一个和尚说道:“是啊,你笑什么呀。”

一个和尚说道:“该不会是来作弄我们的吧?”

老道士说道:“我笑什么?我笑你们这些和尚全不长进,父母生你们下来,皆因命犯华盖,妨爷克娘,或是不招姊妹,才把你们舍断了出家。你门怎么竟然不遵三宝,不敬佛法,不去看经拜忏,却来给道士干活,被当作奴婢使唤?”

一个和尚说道:“”老爷,你来羞我们啊!你老人家想是外边来的,不知我这里利害。”

老道士问道:“我的确是外来的,你们这里到底有多厉害?”

一个和尚立即问道:“喂,道长,你是来给我们挖坑的吧?告诉你,我们过得很好,在三位国师的领导下,我们心里有温暖,生活有奔头。”

老道士嘿嘿笑了,说道:“心里有温暖?我怎么见你们个个面黄肌瘦啊?”

方才那和尚怒道:“不要污蔑我们的美好生活!小心我举报你。”

老道士惊讶地看着那个和尚,然后问道:“你们都过得很好吗?”

众人不言语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位老道士。却听老道士问道:“你们这里管事的是谁?”

众和尚推出一个老和尚来,说道:“这是我们般若寺的住持。”

那住持双手合十,颤巍巍说道:“阿弥陀佛。”

老道士问道:“你说,这车迟国到底哪里厉害?”

老住持说道:“我们这一国君王,偏心无道,只喜得是老爷等辈,恼的是我们佛子。”

老道士说道:“就因为二十年前求雨的事?”

和尚们叽叽喳喳地回复道:“是,从那之后,那三个仙长就一直想灭了我们,他哄信君王,把我们的寺拆了,度牒追了,却不放我们归乡,也不许我们补役当差,反而将我们赐与那仙长家使用,这些年真是苦楚难当,生不如死。”

老道士说道:“想必那道士还有什么巧法术诱了君王?如果只是呼风唤雨,也都是旁门小法术,安能动得君心?”

老住持说道:“他会抟砂炼汞,打坐存神,点水为油,点石成金。”

一个和尚抢话道:“他们每天昼夜看经忏悔,祈祷君王万年不老,所以就把君心惑动了。”

一个和尚说道:“如今又要在这山巅之上兴建道观,这不是劳民伤财嘛!”

一个和尚说道:“我们已经吃了二十年苦了,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老道士问道:“既然如此,你们怎么不逃啊?”

“逃不了啊!”一个和尚长叹一声说道。

另外一个和尚说道:“那三个牛鼻子奏准君王,把我们画了影身图,四下里长川张挂。他这车迟国地界也宽,各府、州、县、乡、村、店,都有一张和尚图,上面是御笔亲题。”

又有和尚说道:“若有官职的,拿得一个和尚,高升三级;无官职的,拿得一个和尚,就赏白银五十两,所以根本走不脱。”

第四个和尚惨笑一声,说道:“别说是和尚了,就算只是剪鬃、秃子、毛稀的,都也难逃。四下里快手又多,缉事的又广,凭你怎么也是难脱。我们没奈何,只得在此苦捱。”

老道士嘿嘿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去死啊。”

老住持说道:“有死的。我们这里本来有两千多和尚,后来死了有六七百,自尽了七八百,只有这五百个死不了。”

老道士疑惑道:“死不了?怎么会死不了?”

和尚们又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一人说道:“悬梁绳断,刀刎不疼。”一人说道:“投河的飘起不沉,服药的身安不损。”

老道士说道:“你们这是造化啊,天赐你们长寿呢!”

一个和尚大声嚷嚷道:“老爷呀,你少了一个字儿,我们是长受罪哩!我等日食三餐,乃是糙米熬得稀粥,到晚就在沙滩上冒露安身,才合眼就有神人拥护。”

老道士笑了,说道:“你们见鬼了吗?”

老住持说道:“不是鬼,乃是六丁六甲、护教伽蓝,每天晚上都来保护我们。只要有要死的,就保着,不教他死。”

一个和尚说道:“那些神仙在在梦寐中劝解我们,说有个圣人会来救我们。”

“什么圣人?”老道士问道。

先前那个警惕的和尚又开腔了,说道:“师兄师弟们,不要跟这牛鼻子说了,他肯定是三个妖道派来的探子。”

老道士说道:“放心放心,我跟妖道不是一家的。”

听到老道士也称呼三位国师是“妖道”,和尚便再不怀疑老道士,七嘴八舌地又说了起来。

“大唐圣僧?”老道士追问了一句。

一个和尚说道:“是啊,正是大唐圣僧。仙人告诉我们,圣僧手下有个徒弟,乃是齐天大圣,他神通广大,济困扶危,恤孤念寡。只等他来显神通,灭了道士。”

老道士又问道:“我刚才听你们喊大力王菩萨,你们喊的是谁?”

一个和尚说道:“齐天大圣孙悟空啊!”

“孙悟空?”老道士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他什么时候成了大力王菩萨了?”

老住持说道:“是太白金星告诉我们的。”

老道士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问道:“太白金星也来过?”

老住持说道:“是。”

“托梦?”老道士问道。

“是。”老住持的回答就是这么简练。

“他说什么了?”老道士问道。

老住持说道:“太白金星告诉我们齐天大圣的长相,怕我们认错了人。还告诉我们,遇到困难险阻的时候就齐声高诵齐天大圣的封号‘大力王菩萨’,从那之后,我们就经常高呼‘大力王菩萨’,只要一喊,浑身都充满力量。”

老道士连连点头,说道:“大力王菩萨,很好,很好。”说罢,竟转身离开了。

一个和尚问道:“诶,你不是来认亲的吗?”

老道士说道:“神仙不是告诉你们,那个齐天大圣要帮你们灭了道士吗?”说完,嘿嘿一笑,扬长而去,来到两个小道士身边。

一个小道士迎上前来,说道:“先生,哪一位是令亲?”

老道士说道:“五百个都与我有亲。”

两个小道士不禁开怀大笑,末了,第二个小道士笑道:“你怎么有这么多亲戚?”

老道士说道:“一百个是我左邻,一百个是我右舍,一百个是我父党,一百个是我母党,一百个是我朋友。你们把他们都放了吧。”

第一个小道士问道:“你是不是疯了?”

第二个道士说道:“那些和尚乃是国王御赐,如果放出一二人,还要在师父处递了病状,然后补个死状,这才了得。怎么你说都放了?此理不通!不通!”

第一个小道士接着说道:“且不说我家没人使唤,就是朝廷也要怪。”

老道士说道:“真的不能放人吗?”

第二个小道士说道:“不放!”

老道士又问道:“真的不放?”

第一个小道士说道:“先生,不要让我们为难了,人真的不能放。”

老道士第三次问道:“我再问一遍,放还是不放?”

第二个小道士脾气也很大,说道:“不放就是不放,你怎么这么聒噪?”

老道士狞笑着,说道:“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们不知道俺老孙的厉害。”

第一个小道士问道:“老孙是谁?”

第二个小道士问道:“先生你姓孙吗?”

却见老道士举起右手,在耳朵里鼓捣起来。

第一个道士问道:“你耳朵痒吗?”

第二个道士问道:“先生,你为什么突然要掏耳屎?”

老道士掏出来的不是耳屎,竟是一根绣花针,捏在手里,盈盈生光。

第一个道士说道:“好危险啊,耳朵里有根针。”

第二个道士很关切,说道:“先生,你不要玩这么危险的游戏。”

老道士却将绣花针抖了一抖,竟变成碗来粗细,幌了一幌,照着第一个小道士脸上一刮,那小道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打得头破血流身倒地,皮开颈折脑浆倾!

第二个道士大惊失色,问道:“你为何行凶打人?”

老道士说道:“我来除暴安良。”

说完,一棒子打过去,第二个小道士也立即命丧黄泉,两人至死都不明白,自己只是办差的小喽啰,怎么就惨遭横祸了呢。

远处的和尚远远望见老道士打杀了两个道士,连忙丢了车子,跑将上来,说道:“不好了,不好了!你打杀皇亲了!”

老道士怒道:“哪个是皇亲?”

老住持慌乱地说道:“他师父上殿不参王,下殿不辞主,朝廷常称做国师兄长先生。你怎么到这里闯祸?他徒弟出来监工,与你无干,你怎么把他打死?”

众和尚叽叽喳喳慌乱无比,一个和尚说道:“那仙长不说是你打杀的,只说是来此监工,我们害了他性命,我们怎么办?”

一个和尚说道:“你得跟我们进城去,跟官家把这事说清楚了。”

老道士说道:“列位休嚷,其实我不是什么倒是,我是来救你们的。”

一个和尚说道:“你打杀了人,害了我们,如何是救我们的?”

老道士嘿嘿一笑,说道:“我就是大唐圣僧的徒弟孙悟空行者,特特来此救你们性命。”

众僧人一齐说道:“不是!不是!你是个假的,那老爷我们认得他。”

老道士说道:“你们又没见过他,如何认得?”

老住持说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太白金星早就告诉了我们齐天大圣的长相。”

老道士问道:“那齐天大圣到底长个什么模样呢?”

老住持说道:“他说那大圣:磕额金睛幌亮,圆头毛脸无腮。咨牙尖嘴性情乖,貌比雷公古怪。”

老道士骂道:“这个老匹夫,他才古怪呢!”

老住持说道:“你哪里有圆头毛脸了?”

老道士说道:“好吧,其实我是孙悟空的门人。”又用手向远方一指,说道:“那里不是孙悟空来了?”

众僧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根本不见人影,再回头却见一个圆头毛脸无腮的猴子出现在面前,果然与太白金星所言相仿,磕额金睛幌亮,手握一根金箍棒。众人一个个倒身下拜,说道:“爷爷啊,我等凡胎肉眼,不知是爷爷显化。望爷爷与我们雪恨消灾,早进城降邪从正!”

此人的确是孙悟空。

话说陈玄奘幸亏龙子降妖,黑水河神开路,师徒们过了黑水河,找大路一直西来,迎风冒雪,戴月披星,行够多时,又值早春天气,师徒们在路上游观景色,缓马而行,忽然听得一声吆喝,好便似千万人呐喊之声。

陈玄奘心中害怕,兜住马不能前进,急回头,说道:“悟空,是哪里这么大声?”

猪八戒说道:“好似地裂山崩一般。”

沙和尚说道:“也就如雷声霹雳。”

孙悟空问道:“两位师弟,你们是在参加作文大赛吗?”

陈玄奘说道:“悟空,你打探去。”

孙悟空将身一纵,踏云光起在空中,睁眼观看,远见一座城池。又近觑,倒也祥光隐隐,不见什么凶气纷纷,他暗自沉吟:“真是好去处!如何有响声振耳?那城中又无旌旗闪灼,又不是炮声响振,为什么人马喧哗?”再望去,城门外,一座高山耸立,一群和尚正在奋力推着小车,将巨石往山顶运去,一边用力,一边喊着口号:“大力王菩萨。”

喊声震天,竟惊动了陈玄奘。

和尚们身边,又有两个少年道士,监工模样,有和尚干活慢一点,他们就抽去一鞭子,着实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于是,孙悟空便化作全真道士,去打探情报,最后竟忍不住打杀了两个小道士。

众僧人见到孙悟空如此凶狠,个个欢喜,浑然全无出家人的慈悲之心,又见这毛脸和尚伸出手来,凭空一抓,四散在山坡山脚下的小推车,全都飞到了空中,然后相互撞击,变作一团团粉末木屑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孙悟空说道:“你们都走吧,不要跟着我了,等我明天见了皇帝,灭了那三个臭道士。”

一个和尚却说道:“爷爷呀,我们不敢远走啊。”

孙悟空问道:“这又是何缘故?”

另外一个和尚说道:“万一被官差抓住了,又要被打一顿。”

孙悟空说道:“你们也太不济了,唉,算了,算了,我再给你们个护身法。”说完,伸出手来在屁股上摸了一把,拔下一把毫毛,放在嘴里嚼得粉碎,每个和尚给一截,和尚们拿着黏糊糊粘着孙悟空唾沫的一截猴毛,个个不明所以。

一人说道:“给我根毛干什么?”

一人说道:“是……是从他下面拔出来的。”

一人说道:“有点恶心。”

一人说道:“怕啥,他还把毛放在嘴里嚼过呢。”

一人说道:“圣人就是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

孙悟空说道:“休要聒噪。你们只把这根毛捻在无名指的指甲里,握着拳头,只管走路,如果有人要抓你,你就攒紧了拳头,叫一声齐天大圣,我就来护你。“

众和尚看看孙悟空,又看看手中那截黄色的猴毛,都不相信,有人就说了:“爷爷,倘若我们去得远了,看不见你,叫你不应,怎么是好?”

孙悟空说道:“你们尽管放心,就是万里之遥,我也能保你们没事。”

当中一个和尚攒着拳头,悄悄地叫声“齐天大圣”,只听呼的一声,一个雷公毛脸和尚便站在面前,手执一根铁棒,舞得虎虎生风,那架势,就是千军万马,也不能近身。

众和尚惊呼:“哇,是真的。”

孙悟空得意地笑,和尚们见圣人并不生气,便又有一百多和尚齐声叫“齐天大圣”,然后便有一百多个孙悟空手持金箍棒护住了一百多个和尚。

众和尚不得不不服,立即跪下磕头,齐声说道:“爷爷,果然显灵了!”

孙悟空又吩咐道:“叫声寂字,就又变回猴毛了。”

那一百多个和尚立即叫声“寂”,果然变回毫毛,藏在那指甲缝里。众和尚这才欢喜逃生,一齐而散。

孙悟空说道:“不要跑远了,听我城中消息,看到招僧榜,就进城还我毫毛。”

于是,五百个和尚,东的东,西的西,走的走,立的立,四散奔逃。也有那十几个和尚不肯走,一直跟着孙悟空,来拜见了大唐圣僧,孙悟空将车迟国的情况简略说了,陈玄奘又愁眉苦脸起来,说道:“悟空,那我们怎么办?”

猪八戒也唉声叹气,说道:“唉,今天晚上怕是连借宿的地方都没有了。”

原来,自渡过黑水河,师徒四人又在路上走了三个多月,这些日子里,一直在荒郊野岭穿行,每天晚上只能找棵大树将就着歇息,运气好的时候,可以找个山洞避避风寒。终于看到一座城池了,师徒们都以为可以好好休整一番了,却不料这国中官员百姓竟对僧人如此刻薄。别人尚能忍,猪八戒却绷不住了。

孙悟空说道:“你这呆子,出家人又说在家话,我们在哪儿不能歇宿?”

猪八戒嘟哝着大长嘴转过了身去,就在这时候,孙悟空头上一紧,紧箍突然发作了,他恶狠狠地看着猪八戒的背影,眼角的余光却早已瞥向了旁边的沙和尚。

孙悟空骂道:“呆子,你在咒我。”

猪八戒抓过身来,问道:“我咒你什么了?”

老住持连忙说道:“长老们不要担心,我们这里还有一座寺庙可以歇宿。”

孙悟空说道:“这车迟国不是敬道谤僧,拆毁了全部寺院吗?”

老住持说道:“全国的寺院都拆了,独独留下一座智渊寺。”

陈玄奘问道:“这是为何,难道国王天良未泯?”

老住持说道:“因为这智渊寺乃是先王太祖御造的,里面还供奉着先王太祖的神象,所以未曾拆毁。”

孙悟空问道:“这寺中还有多少僧众?”

老住持看看身边十来个和尚,说道:“都在这儿了。”

随后,老住持引着师徒四人,迤逦而来,径直走到上门前,但见那门上高悬着一面金字大匾,乃是五个大字:“敕建智渊寺”。

众僧推开门,穿过金刚殿,把正殿门开了。陈玄奘取出锦斓袈裟,披在身上,将每一殿中的泥菩萨拜了一遍,然后僧人们做了斋饭,管师徒四人饱吃了一顿,然后安排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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