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的新加坡教育分流：“穷孩子”仍有逆袭机会丨周知

原标题：残酷的新加坡教育分流：“穷孩子”仍有逆袭机会丨周知

文丨荞颜观色（新加坡留学生）

最近有一个关于新加坡分流教育制度的视频引起热议。视频主要采访了在新加坡小升初分流后，不同源流的学生对于其他源流学生的看法。

有人认为这种分流制度是歧视性的教育制度，导致不同阶层的人进一步分离，进而不断加剧不同阶层的人在能力、学历、经济上的差距；甚至认为这是“人工育种”试验，堂而皇之以智商筛选基因。

（视频截图）

那么，新加坡的教育分流制度到底是怎么样的？如何进行教育分流？不同源流的学生有什么差异？这种教育分流制度是否真的具有歧视性？

本文作者荞颜观色为新加坡留学生，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便在新加坡上学。她从自己的求学经历出发，介绍新加坡的教育分流制度。对分流制度的看法，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三年级智商测试一年一次分班

新加坡学生第一次全国性分流，是在小学三年级。

每个学校的学生都会参加一个智商测验。那些成绩好的学生会被邀请到“名校”就读天才班（Gifted education program，简称GEP）。这些“天才”接受的课程更难、学的更多，分配的老师则更好，资源也更好。

原本智商的优势加上资源的优势，会把这些“天才”和普通学生的距离拉得更大。但是，这种天才班整个新加坡只有9个好的学校开设，每年录取人数十分有限，可以说只是把最顶尖1%的学生筛选出来加以培养，与剩下99%的学生毫无关系。

从三年级开始的每一年，全年级的学生都会进行一次分班。学校会按照考试成绩（所有科目总分）给每个学生排名，分班时按照排名分成不同层次的班。在孩子如此小的年纪，学校就开始有了班级排名、个人排名，这在很多国家不可想象。不过，这种公开学生排名的做法今年中止了，但实际上按成绩分班的做法还在持续。

分到不同层次的班级之后，会面临不同的教育方法。快班老师会教得更快、更深入，甚至更多课本以外的知识；慢班老师则会放慢教学速度、教学进度，来配合大多数学生。因此，快班里的“好学生”开始抱团，慢班里“差学生”也开始互相影响。

从学生角度看，一年一次的分班导致，今年的同桌，也许不再是明年的同班。人与人之间少了坚定友谊，班级内少了凝聚力，毕竟大家根本不知道明年还在不在一个班。在中国，很多学生一年级到六年级都在一个班，班级的凝聚力很强，很多深厚的友谊也就在这6年建立起来了。反观新加坡的学校，学生没有班级荣誉感，因为同学一直在换。

（新加坡教育分流图 可点击大图详细查看）

第二次全国性分流是小学六年级离校考试（Primary School Leaving Exam，简称PSLE）。小六离校考试，按成绩把学生分成五大源流：成绩最好的进入六年制直通车课程（Intergrated Programe，简称IP），直通车课程是全新加坡最好的学校才提供的课程，学生跳过初中毕业考试（Olevel），直接参加高中毕业考试（ALevel）；以下依次是特别源流、快捷源流（Express）、普通学术源流（Normal Academic，简称NA）和普通技术源流（Normal Technical，简称NT），将来分别进入相应层次的院校或者选择就业。

我的小学是一个很差的学校，可我长期在最好的班。尽管我在PSLE里拿到全校第五，但还是没能进入提供直通车课程的学校。我从一个末流小学（甚至因为招不到学生濒临倒闭）进入到一个很不错的中学，算是“屌丝的逆袭”了。我的小学同学绝大部分去了普通学术源流，或者普通技术源流。

初中三年级选科，又是一个小分流。大部分普通源流的学生，后来都进了技校（ITE），好一点的则去了理工学院（Polytechnic），但绝大部分都无缘高中。归根结底，他们学校初中的课程就不是为了他们上高中做准备的。里面的老师也完全不会鼓励学生努力考高中，而是不断鼓励你放弃高中梦，考理工学院。

而高中的分流则分得更残酷。新加坡top2高中的学生基本上都是精英，学习好只是标配。他们不仅学习好，课外活动也是全国领先，还参加不少志愿者活动。而这些学生，毕业后则会去本地大学最好的专业，或者是美国常青藤，或者英国G5。我认识的那些top2高中的学生，有的去了英国剑桥，有的去了美国哥大。

好学校平均分比差学校年级第一还要高

名牌小学和普通小学之间的教学差异其实并不大，所有考试内容完全被课堂教学覆盖。学校老师会自发地给比较弱的学生课外补习，以让他们赶上进度。小学下午一点就会放学，老师则会利用大量的时间开课外补习（remedial class）以照顾那些基础较弱的学生。

普通学校和名牌小学的差距体现在进入中学以后。我初中开学后，才意识到学校里面的人都是各大名牌小学进来的，大家一见面就有说有笑的，而我则谁也不认识。可以看出，好的初中大部分学生来自名牌小学，极少来自普通小学，来自差的小学的则少之又少。

而那些进去普通学术的人仅仅是因为六年级没考好，却基本无缘高中了，这是多么的残酷啊！不过，他们在学校的第四年，会参加一个“N水准”考试。如果考得好，就有资格去考中考，去拼理工学院或者高中；如果没考好，便直接去技校。

在文章开头提到的视频里面，很多普通学术源流和普通技术源流的学生都强调了自己无法和快捷源流的同学沟通，因为很尴尬，快捷源流的学生英语水平太厉害。在新加坡，一个人的教育程度和英语的流利程度基本是成正比的。所以，家庭背景较好的学生，家里往往都是说英语的，从而导致他们的英语会比家庭里说母语的学生强很多。基本上，从一个人的英语水平，就能判断出他/她学习怎么样。

我的初中是快捷源流里的一个很不错的中学，属于传统中考强校，连续3年的中考状元都出自我的初中。我进了学校后，发现这里也有两个特殊的班级，只有小学在GEP或者PLSE考得特别好的学生才能进去，而所有的比赛、竞赛、交换机会、出国机会，都是优先分配到这两个班上。而这些比赛机会，普通班的学生根本不知道，更别说拿到。中一、中二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原来我们学校竞赛那么多，每次早上颁奖的时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xxx那么忙，原来是在参加ABC比赛啊。

好的中学和差的中学到底差距多大？差距能大到，好的学校平均分比差的学校年级第一还要高。我的同学Z，中国人，在考过了AEIS（Admission Exercise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s，即新加坡国际学生入学考试）后被分到全新加坡最差的中学之一。虽然他是一个很努力的人，刻苦学习，但就算以全校第一的成绩也最终没能考上我们高中，最后还是靠特长直招（Direct School Admission，简称DSA）才进来。虽然我们高中并不是top高中，只能算是中上游，而他全校第一的成绩甚至还没有我们学校的平均分高。

（视频截图）

每次分流也是“穷学生”的重要机遇

新加坡教育按学习能力分流，政府初衷是为了让社会利益最大化，从而分流培养不同的人。这种做法最受质疑的一方面，是能否公平对待不同家庭背景的孩子。这需要从不同的维度来看。

首先要承认，能力确实是可以靠钱来累积的。富裕家庭的孩子如果课业落下了，父母可以砸钱请很好的老师来补习、提分，穷人家的孩子却因为经济能力有限只能靠自己努力。而依靠自身努力实现逆袭的难度可想而知。

在我的小学，除了全校前7，其他人进入的普遍是中游的学校，差一点的进入NA或者NT读书。当然，进入NA后并不代表你就4年拴在NA了。在中二那年，考试考好的学生可以要求转流回去Express，然而能“逆袭”的少之又少。

并不是因为NA和NT的老师和资源不好，教NA和NT的老师也会教Express，而是整个学校已经染上“以成绩好为耻”的氛围。想逆袭、努力学习的学生会被其他同学觉得在装逼，会被视为不合群，甚至还会被排挤。我曾经去中下游的政府公立中学给NA的代课，那边的学生没有纪律、没有上进心，多数人都是得过且过。

回流的难度很大程度并不在于资源的不平等，而是当失败了过后，学生往往就会放弃自己，再加上周围的氛围影响，逆袭变得加倍艰难。

正因为逆袭艰难，有关观点是，分流制度本质上是按照阶级在进行教育分流。但客观来看，新加坡教育的分流不是按照阶级，而是按照智商和努力程度，孩子的学习能力。每个孩子都会被要求要努力，尤其是家境不好的孩子。

虽然一直在各种形式的分流，但新加坡政府并没有放弃那些普通学术源流和普通技术源流的学生，每一个技校的学生每年人均投资是13k（约5-6万人民币），理工学生16k（约8万人民币），高中学生17k（约8.5万人民币）。由于技校和理工学校是专科学校，新加坡政府对其的设施和教学设备上的投资，甚至是远远超越高中的。

此外，只要学生达到录取分数，就绝不会因为贫穷就与最好的精英学校擦肩而过。高中学费每个月仅仅只要6块钱。即使在大学，学费一年13k(约5-6万人民币)，政府也能提供毕业5年免息贷款来供学生读书，除此之外，学校还提供大量奖学金供优秀学生申请。教育开支是新加坡除国防以外的第二大开支，政府从不吝啬投资教育事业。

所以，新加坡的每一次教育分流，对于无家庭背景的学生也都是一次重要的机遇。他们可以从这个分数至上的选拔中，争取最好的教育资源来实现自己的阶级升迁。分流无关背景、财富，只与学生本身有关，而这恰好是勤奋学生的机遇。

责任编辑：张忠军 UN6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