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袭，只能让喜剧更忧伤

一

在3月1日晚上播出的第六期节目中，喜剧演员白凯南表演了小品《综艺怪咖》。节目播出之后的深夜，网综节目《脱口秀大会》的出品方笑果工厂发出微博，指出脱口秀演员张博洋2019年在《脱口秀大会》的原创表演，被白凯南《综艺怪咖》团队抄袭了，并提出“将依法维权，保护原创，追究抄袭者的法律责任”。当事人张博洋也发微博称，“好希望版权诉讼也能成为我重要的经济来源”。

二

目前为止播出的《欢乐喜剧人》，都是在春节前录制完成的，《综艺怪咖》进行表演的时候我也在现场。白凯南被指抄袭的这段表演出现在节目开场，说句实话，第一时间看到表演时我确实感觉那个画面有些熟悉，但一时并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

张博洋在《脱口秀大会》上的那段表演，2019年下半年在网上播出的时候我是看过的，而且那几分钟的表演，也是张博洋在《脱口秀大会》舞台上最为精彩的表现。他当时塑造的是一个很丧的人，在哪里都没有什么存在感，而到迪厅蹦迪的时候，那种连续的节奏倒可以掩饰很多尴尬，于是就有了“动次打次”的片段。

这段表演，也成为很多人对《脱口秀大会》第二季印象最深的桥段之一。不想几个月之后，它又在表演者没有跟原创者打招呼的情况下，出现在另一个竞演节目的现场。

三

抄袭本不应该，何况白凯南的舞台表现并没有因此为节目添彩，我印象中白凯南这段“动次打次”之后现场并没有出现明显的笑声——节目呈现出来的笑声是后期加入的。

张博洋的那段表演中，身边尽管并没有其他演员助演，但他通过很多描述已经将迪厅那个喧嚣纷扰的环境营造出来，因此和美女搭讪被无情拒绝后“动次打次”地果断走开，就显得笑料十足。

而白凯南并没能营造出这样的气氛，几位助演当时的角色情境是在各打各的电话，并非喧嚣热闹的氛围，白凯南也只是嘴里打着“动次打次”的节奏上场。包袱儿失去了应有的情境，也就没有办法制造出应有的效果。抄袭也没有抄好，这倒是有些“动次打次”的尴尬了。

四

经过现场观众和专业评审的投票，白凯南最终还是被淘汰了，这说明观众还是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哪怕没有第一时间看出抄袭的痕迹。

白凯南在本季《欢乐喜剧人》表演了两个小品，第一个叫做《角儿》。白凯南扮演一个京剧演员，面对市场无所适从进行网络直播，因不务正业荒废业务被师父批评之后重振旗鼓，最后站到舞台上演了一段传统京剧《闹天宫》，他出演齐天大圣孙悟空。

可以说这段小品还是有些看头的，尤其最后的猴戏白凯南耍得有模有样，现场观众气氛也非常好，他也因此赢得比较高的分数。前面网络直播的部分是有些闹腾的，但好在还是控制在一定程度内，可到了这一次的《综艺怪咖》，台上的白凯南就完全失控了。

在表演过程中，白凯南的举动逐步升级。在萧敬腾《王妃》“夜太美”的旋律不断重复间，白凯南先是疯狂弹纸板钢琴，最后干脆蹲在地上被浇桶装水用洗发水洗头，弄得全身又湿又埋汰。

看到洗头那一刻，当时坐在台下的我是有些恍惚的：这是舞台吗？白凯南在干嘛？是真的在表演小品吗？难道这样也行？

偷眼看周围观众的反应，表情也大多是错愕的，并非节目播出时那种欢呼场面。节目播出时第二现场其他演员的反应倒是对的，张霜剑评论说这个节目根本就不要包袱儿，就是在那里“生怼”。

如果说白凯南这个尴尬节目还算有亮点，那就是在最后模仿了一下电影《小丑》，还弯腰致敬了一下《欢乐喜剧人》的喜剧金人。我料想两个点是节目创作者最先想到的，至于如何用前面的表演去支撑它触发它，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五

接受《欢乐喜剧人》节目组的后期采访时，我对白凯南这段节目说了大概三个点的内容。

一是最后的致敬桥段算是闪光点，也算升华了节目主题；二是前面的表演过于喧闹，简直就是一场闹剧，这样的表演没有办法与最后段落形成支撑和衔接；三是同样为表现喜剧人的辛酸，可以回想一下白凯南的老搭档贾玲，当年在《欢乐喜剧人》同一舞台上表演的“吃西瓜”的作品，立刻就能分出高下。

对于贾玲作品那段评论，我当时确实是有感而发的。

贾玲当年参加的，是《欢乐喜剧人》第一季的演出，沈腾、小沈阳、代乐乐都是参赛嘉宾。在第三期节目中，贾玲表演了一段《喜剧啊喜剧》，演绎出一个女喜剧人笑脸背后的忧伤。

热闹的剧情开场，其间就有贾玲几秒钟内吃掉一大块西瓜的片段，看得观众心酸。小品以贾玲作为一名女喜剧演员真实的内心独白收尾，她说她喜欢喜剧，“真的喜欢”。

这时候的大屏幕上，截选了众多小品和相声演员的经典表演段落，略显煽情的《喜剧之王》背景音乐响起，屏幕前身穿红色旗袍的贾玲跑动起来，大幕缓缓落下。贾玲这段表演，把另外的嘉宾看哭了，触动了喜剧人平时“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内心情感。

另外再往早说，1996年央视春晚上黄宏表演过一段风格另类的小品，叫做《今晚直播》，搭档是当时还年轻的徐帆。黄宏就扮演他自己，背负巨大压力，好不容易创作出的喜剧节目却在春晚直播之前突然被毙，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戴着喜剧的笑脸在徐帆面前跳起舞来，舞罢将面具一摘，后面是一张大汗淋漓的愁苦的脸。

严格来说黄宏这段作品并不是喜剧小品，现场引发的观众笑声也非常少，更像是不追求舞台效果送给舞台工作者的戏剧礼物，但它确实最早让普通观众感受到喜剧和喜剧人背后的付出。它最终能在春晚这么大的舞台呈现出来，是黄宏的任性，也是当年春晚导演组的宽容。

六

什么是好的喜剧作品，观众心里是有数的，不是前面无所不用其极地胡闹表演，最后再煽情一下就可以赢得掌声的。喜剧讲究谑而不虐，就像贾玲那段吃西瓜表演能让观众感到心疼，而白凯南一身满头洗发水自虐只能让观众感觉难受，认为你活该。

如果再加上作品抄袭，那就更不值得同情。白凯南在现场接受郭德纲采访时，表达过能力一般的自我评价，但这绝不能作为抄袭的理由。反而应该是这样，你越认为好作品难成，就越应该珍视其他喜剧人的原创力。

就像笑果工厂在微博中所说，“在喜剧行业，原创能力是大家最珍视的能力之一。我们相信发自内心的喜剧才是最真实、最能打动人的喜剧，无数同行都以此为准则去创作、打磨自己的作品，其中的艰辛不必多说，而抄袭的行为是对其他原创者的最大伤害。”

如果人人都坐享其成等待“拿来”别人的作品来用，恐怕喜剧人最终真的就和白凯南作品表现的那样，成为从高处跌落的可怜又可悲的小丑了。

到目前为止，白凯南还没有公开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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