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海长：难忘那堂晚自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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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土文学   

难忘那堂晚自习 

作者 郭海长

刚进校时，我担任戴帽中学的中一班班主任。虽说是个比较大的学校，但没有围墙，没有电。唯一的就是临着公路。

那一天，晚自习的下课钟声刚刚响过 ，还有一丝俞颤俞细的余音，同学们就涌出教室，如同出笼的小鸟，三三两两，蹦蹦跳跳、说说笑笑，个别同学箭步如飞往家奔跑。霎时安静的校园热闹了起来。繁密的星星，如同海水里的漾起的小火花，闪闪烁烁的跳动着细小的光点，好像也在凑热闹。

目送着这些快乐的孩子们欢快的离开学校，我这颗悬着的心才踏实。

回到了住室，借着玻璃罩的煤油灯光，我写起了教案，写起了当天讲课的反思。写了大约半个多钟头的时间，听到自行车的铃声，由远及近，由弱到强。我警觉起来，可能要有事情。我连忙放下笔，合起本，起身开门。原来是派出所的领导。再往领导后面看，隐隐约约看到还有几个学生，走近一看，每人肩扛着一捆杨树娃，我明白了一切。

这六个学生都是我班的，这杨树娃，是当天下午中一班和中二班栽的。

栽树娃时，同学们劳动积极性很高，挖树坑的、浇水的、扶树娃的、培土的，争先恐后，生龙活虎，场面热烈。都是累的满头大汗。劳动完后，学校领导又召开了全体师生大会，校长用真诚的的、赞美的语言表扬了学生们，又宣布了学校保护树娃的规章制度，其中有一条，就是损坏一棵树娃，罚款5元。

原来这几个学生，离开学校后，在公路上走了一段后，中途又绕道翻沟、过埂避开我，返回学校行薅树娃之事，这对我这刚进校门的教师说，真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教师是传道授业解惑，我传的什么道？解的什么惑？自责悔恨交加，难以言表。

经领导叙述，我才明白：他们走在公路上，排列一队，把树娃捆扛在肩膀上，当做枪，步伐铿锵有力，整齐划一，异口同声的喊着“一、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俨然一股小部队的样子。铿锵有力的步伐声，异口同声的口号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使邻村的犬吠声此起彼伏。也惊动了正在巡逻的派出所领导。

派出所领导不顾奔波的劳累，骑车以最快的速度，在公路上截着了他们。制止了他们扰民的行为，看到他们肩膀上扛着树娃，问明了身份，才把他们带到了学校。领导嘱咐我，让我严肃处理这件事情。

派出所领导走后，我把这几位同学带到我的办公室（也是住室）。

看着他们几个，想想他们今天给学校抹黒，给班级抹黒，我气不打一处来。我没有和风细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教，（这是不对的）而是我用暴风雨般的语言和粗鲁不雅有违师风的行为，拿着粉笔，在地下划了六个能站下双脚的圆圈。让他们每人站一个，不能超越边界。又让他们伸出左手，拿着教鞭，狠狠地在他们手心上打了几下。

他们的手心，顿时起了几道的红印，他们眼噙热泪，哽咽在喉，自知理亏，愿受皮肉之苦。接着我问，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们左手，不打你们右手？这几位同学，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说，不打你们右手，是让你们好好写作业，好好学习，叫你们记着永远不犯类似的错误，叫你们好好爱护学校的一草一木，记着了没有？他们几个点点头，并同声回答，记着了。

批评了他们一顿，打了他们几下，又让他们几个报报决心，我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些，同意他们走了。

他们走了以后，看看我住室里的六捆树娃，心想：明天领导来了，老师们来了，学生们都来了，一看昨天栽的树娃不见了 ，看到树娃还在我的住室里，领导问我，我该咋回答？师生们问我，我该咋回答？如实话实说，学校按规章制度执行，他们能交起罚款？况且有两个学生5元学费还没有交上。加上孩子们的心灵正是脆弱的时候，如果在师生大会上点名批评，罚他们款，那他们肯定要辍学。想到这，我站了起来，我要把他们喊拐回来。

我跑在静悄悄的公路上 ，跑啊跑啊，寂静的大地上，只听到“沙沙的脚步声”和大口大口的喘气声，我追上了他们。

柺回来进到住室后，几个学生眼神迷茫惊恐，心情忐忑，小手低垂，等候着我的发落。我说，亡羊补牢还未晚，话音刚落 ，几个学生心领神会，蓦然眼睛发亮，六双眼睛注视着我，好像看到了希望，遇到了柳暗花明，迫切想知道老师的补救的方法。

我给这几位同学说了补救措施：这几个学生，惊喜异常，很激动。看他们的表情，非常感谢老师给他们改错的机会。他们开始忙碌起来了：挽裤腿、 挽袖子、拿树娃、找盆、找桶，有个同学干脆把鞋子也脱了。月光如水，薄雾如纱，大地沉睡，万籁俱寂。此时，只有他们紧张而又有秩序，忙碌而又悄悄的，大约干了一个钟头，几十棵树娃，原址原位挺拔的站立起来了，经验收完全符合要求。

在办公室里，借着微弱的煤油灯光，看着他们衣服上粘满了泥点，脸上挂满了汗珠，稚嫩的小手磨起了血泡。有点心疼，因他们思想卸下了包袱，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劳累、尽情的享受着劳动后的喜悦，张张小脸绽开了花。对于我那刚才粗俗的言行，早已烟消云散。

此时，时针指向了十二点半。几个学生走后，我很快的进入了梦乡，那一觉我睡的特别的香甜。

第二天早晨，太阳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校园，点缀着充满无限生机的树娃。我吮吸着初春早晨的新鲜空气，沁人心脾，心旷神怡，舒服极了。

领导来了，全体师生来了，但他们都没有发现这些树娃曾经遭过一劫的丝毫的蛛丝马迹。这几个学生的心灵、人格、形象、学习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事后 ，反倒这几个学生在“德、智、体”几方面优秀起来了，只有这几个学生见到我有些羞涩、愧疚、尊重。我知道那堂晚自习发生的事情，给他们幼小的心灵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如今，那几个学生在不同的岗位上，利用所学的知识为祖国的建设发着光、发着热。

几十年过去了，那堂晚自习发生的事情，始终在我脑海里回荡。我为没有把这几个学生的学习、成长扼杀在摇篮里，用心血和智慧浇灌了他们，而感到些许的安慰和高兴。

那堂晚自习我永远难忘！

作者简介

作者：郭海长，男，现年68岁，社旗县陌陂人，退休小学教师，现在上海浦东新区领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