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循迹 · 用文化给生活另一种可能
◎ 作者：谢承汇
◎ 编辑：马戏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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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常说：环境能影响一个人，环境改变一个人。其实改变人的不一定非得是周遭环境，有时候哪怕只是一件衣服，也可以改变一个人。今天，跟大家分享这么一个故事。
故事发生在1945年的德国。
1945年4月11日，德国Aschendorfermoor监狱（简称“阿森监狱”）来了几个德国士兵，领头的是一名身穿空军上尉军服的军人。
◎ 图源于电影《冒牌上尉》剧照
他自称赫罗德，是希特勒的密探，来前线视察情况，现在战局紧张，元首让自己到前线看看有没有贪生怕死之徒，如果有，就地枪决。阿森监狱里面关押着不少德军逃兵，毕竟此时，德军一溃千里，很多士兵为了保命，不得已选择逃跑。
当时德军对待逃兵一般都是抓住后就地正法，哪怕是有人说了“德国要失败了”这种话，无论士兵平民一律处死。这个情节在不少影视作品里都有提及，记得前几年的“抗德神剧”《狂怒》，就有平民被吊死在路边的情节。
◎ 图源于电影《狂怒》剧照，牌子上写的标语是“我是一个懦夫不想为德国人民而战”
不过阿森监狱的典狱长弗雷德里希·汉森，并没有对这些逃兵痛下杀手，一来他没得到明确的命令——当时德国指挥系统已经崩溃了，没人关心一个小监狱的情况；二来他知道，屠杀这些逃兵的做法，很可能招来日后盟军的审判。
如今来了个自称希特勒密探的人，典狱长如释重负，终于有人承担责任了，于是他也没有核实这个人的身份，就让这个人全权接手监狱工作。
赫罗德接受监狱之后，没废话，直接对这里关押的逃兵进行了血腥屠杀。手段残忍，而且侮辱性很强。他把这些人用绳子捆在一起，让他们逃跑，接着，指挥手下士兵和自己一起开枪，像狩猎一样杀死逃命的人。一个倒下去就是一排人倒下去。
更有甚者，屠夫们让猎物自己挖个大坑，之后让手无寸铁的士兵站在坑前，对他们用高射机枪平射，亦或使用手榴弹、刺刀、手枪等方式屠杀他们。屠杀伴随着逃跑士兵的惨叫以及“猎手”的欢笑声进行了8天，100多人死在赫罗德和他手下的枪口之下（也有当事人回忆，他们至少杀了200多人，不过最后军事法庭认定，他们在监狱里和监狱外一共杀了125人，故取此数）。
直到4月19日，盟军空军无意间空袭了这个监狱，赫罗德带人逃走，屠杀才停下来。
这个赫罗德是谁？他真是希特勒派来的密探么？答案是否定的。
1925年9月11日，主人公出生在德国萨克森的一个普通家庭，父母给他起名“威利·赫罗德”。本来一家老小平静的生活，不过那个年代，德国命中犯纳粹。随着纳粹党的上台，希特勒开始了他的统治。
◎ 赫罗德
为了方便德国对外战争，1922年，希特勒就成立了“希特勒青年团”，招募全国13-18岁的男孩子，进行军事化训练，是一个准军事组织，为纳粹党提供后备力量。
到了1936年，纳粹党开始把招募年限放宽，于是年仅11岁的赫罗德被提前征召入伍训练。不过训练的时候，他表现的非常懦弱，不愿意碰枪。青年团可不是过家家，对待这种人毫不手软，直接开除了赫罗德。
赫罗德回到家，学习了瓦匠，成为一名合格的房顶维修工人，可是命运似乎和他开了个玩笑。1943年，苏德战场经历了莫斯科保卫战、斯大林格勒会战、库尔斯克会战，纳粹德国从全面进攻转为防守，而且人数劣势日益明显。
为了扩充军队，不得已在全国上下招募新兵。本来赫罗德这种有着被开除经历的人应该是排不上号的，可是这会儿，纳粹党也顾不上挑食了，一律征召入伍，哪怕当炮灰也可以。赫罗德被迫参军。
不过因为他始终不愿意用枪，只能在军队中当一个勤杂人员，负责打扫营房的烟囱，这倒算是专业对口，换了个地儿继续发光发热。可是德国人在战场上的情况越来越糟，赫罗德也被迫转为正规军，没能守住自己的道德底线。至于他怎么发生的转变，我只能说，德国人的铁拳太硬了。
一转眼，时间来到1945年，此时的赫罗德已经不再是那个懦弱的不敢拿枪的人了，他被铁拳砸成了合格的战士，并且作为伞兵，参加了本土保卫战。出人意料的是，赫罗德在战斗中表现出色，使用铁拳反坦克火箭筒单枪匹马摧毁两辆盟军坦克——赫罗德不愧是被铁拳教训的人——他也因此获得二级铁十字勋章。
◎ 铁拳反坦克火箭筒
此时的赫罗德虽然不善言辞，但很勇敢，也因为他的勇敢，得到了其他战友的尊重，被奉为“英雄”。俗话说得好“马上摔死英雄汉，水里淹死会水的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赫罗德也不例外。
在一次战斗中，他跟部队走散了。但是周围战友并不知情，认为他逃跑了。当时德军上下痛恨逃兵和散布失败言论的人，否则也不会像开头说的那样“绞死平民”了。于是宪兵开始追捕赫罗德。赫罗德自己也知道，好几天没向连队报到，自己回去估计也说不清楚，既如此便如此，跑吧。
◎ 躲在树洞里，避免宪兵追捕 图源于电影《冒牌上尉》剧照
逃跑的过程很悲惨，可以说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吃了上顿没下顿，眼看着走投无路了。赫罗德无意中发现了一辆被炸毁的军用吉普车，车主人在之前的袭击中阵亡了。赫罗德赶紧过去找吃的，东翻西找之后，他发现了一个完好的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德国空军上尉军服，显然是哪个阵亡的军官的。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赫罗德的脑海中——冒充空军上尉，以此避免被追捕的麻烦。
◎ 发现损毁的吉普车，获得上尉军服一件 图源于电影《冒牌上尉》剧照
事实上也很顺利，当他穿着上尉军服走在路上的时候，没有人过来盘问他的情况，赫罗德也因此通过了很多关卡。赫罗德本意就是逃跑，可是命运，把他推到另一个方向。
有一天，一个意外发生了，赫罗德在路上碰到一个落单的普通士兵。这个士兵看到赫罗德时吓了一跳，不过立刻反应过来，向他敬了个军礼，并且表示愿意服从赫罗德的领导。为了不让自己的假身份被揭穿，赫罗德就把这个人收在麾下。
就这样，主动过来投奔他的人越来越多，假上尉慢慢有了一支十来人的武装力量。
本来是个逃兵，突然手下有人了，这让他的性格发生巨大变化，本来友善不善言辞的他变得凶残起来，对手下的士兵动辄打骂，对待其他人也变得很不友善。有一次，他们一行人来到一个酒吧，因为酒吧老板说了一句“德军最近老打败仗”，赫罗德就出面殴打酒吧老板，把他打成重伤。完事后，还以罚款的名义，抢走了酒吧所有钱财。
◎ 图源于电影《冒牌上尉》剧照
1945年，德军一路溃败，军纪涣散，士兵抢劫的情况非常严重，赫罗德这种做法在当时也不算过分。不过接下来的事儿才算是他变身恶魔的开始。
1945年4月11日，赫罗德一行人来到阿森监狱，一场悲剧即将开始。这就是文章开头，我们说的那一幕。
其实在他接手监狱的时候，摆在赫罗德面前的有三条路：一、维持原状；二、释放逃兵；三、处决他们。
咱们正常人肯定会选前两条，就算不把他们放了，关在这无非就是多吃二斤粮食，可就是因为这件上尉军服，让赫罗德的性格大变，他并没有同情这些逃兵，事实上，他本来应该和这些人一样，被关在监狱里等待命运的审判，或者死在宪兵手下，暴尸荒郊。
◎ 图源于电影《冒牌上尉》剧照
接上开头的故事继续说。赫罗德一行人跑出监狱之后，也没闲着，来到一个小镇。在这里，他们又犯下一系列屠杀平民的罪行，甚至组织了一个临时军事法庭，把那些散播失败言论的人都抓起来，男人枪毙，女人强奸。万幸盟军推进速度很快，他们在小镇待了没几天，就只能逃跑。不过此时，已经有至少20个无辜平民遭到杀害。
天网恢恢，赫罗德在逃跑的第二天，就被抓住。因为他遇到了一个真正的军官，这个军官一眼就识破了他的假身份。他的军服太大，明显不是订制的，而且脚上的那双皮鞋也是普通士兵的，而不是上尉应该穿的。
我相信，这个细节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可是他们并没有揭穿这个谎言。监狱典狱长是因为有人替他承担责任，他乐此不疲。赫罗德手下士兵是因为可以仗势欺人，在那个不幸的年代，宣泄情绪。
不过赫罗德既然被识破，那就不能任由他继续下去，于是他被送上军事法庭。
最讽刺的一幕发生了，军事法庭判决赫罗德无罪，理由是：他的做法是对祖国的忠诚，也是对懦夫们的震慑。军事法庭恢复了他普通士兵的身份，准备把他送回原来部队继续服役。就在这时，希特勒自杀了，德国彻底瘫痪，赫罗德趁乱逃跑了。
◎ 图源于电影《冒牌上尉》剧照
德国投降了，这回他弄到元帅军服也没用了，赫罗德只能以偷盗为生。1945年5月，就在他偷一个面包房的时候，被英军宪兵发现，抓了起来。开始英军并没有太在意这个小偷，毕竟德国刚刚战败，治安基本靠狗。
不过随着英军的调查，他们发现，被抓的这位不是一个普通德国士兵，而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众人皆知，盟军那边的一号通缉令中，有一个就是他的。于是英国人赶紧对他严加审讯，很快逮捕了他的其他同伙。
◎ 经赫罗德一伙处决的人 图源于电影《冒牌上尉》剧照
经调查，这些人在短短10天里，至少杀了125个人，这些人都是放下武器的士兵和手无寸铁的平民。1946年8月29日，赫罗德在奥尔登堡接受审判，被判处死刑，因为他的手段极其残忍，最终法院决定，用最残忍的断头台对他进行斩首。此时的赫罗德年仅21岁。
◎ 电影《冒牌上尉》的海报
这个故事后来被改编成了电影《冒牌上尉》，整部电影都是黑白画风，非常压抑，想看的朋友，自行寻找。
就是因为一件制服，就能改变这么多人的命运，100多人惨死在屠刀之下。但是仔细想想，其实一点都不奇怪。
上个世纪60年代，美国斯坦福大学做了个著名实验“斯坦福监狱实验”。实验者找来24个志愿者，一半扮演犯人，一半扮演狱警，把他们放到一个真实的监狱里生活14天，来观察他们的变化。
没想到，实验刚刚进行了6天就被迫中止了。因为所有人都深陷自己扮演的角色。狱警开始任意体罚打骂羞辱犯人，而犯人也认为自己有罪，各种丑陋的事情开始出现。要知道，不到一周之前，这24个志愿者都是心智正常，为人正直的成年人。而他们性格转变之快，出乎所有人的想象。
斯坦福监狱实验的结论是这么说的：环境可以慢慢改变人们的性格，但是情境可以立刻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赫罗德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身份转变，就让一个随和正直甚至不想用枪的善良人，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人性真是最不可信的一种东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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