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吃萝卜

作者 ▏莲子

因口罩故宅在家里，宅久了难免胃肠蠕动不畅，就想起了萝卜，想起要吃一盘有点费时的萝卜菜——虾仁萝卜球。做菜的过程又引出对萝卜的许多随想。

萝卜是最常见的蔬菜，据资料显示，萝卜最初野生于欧亚温暖海岸，是世界上古老的栽培作物之一，远在4500年前它就是埃及的重要食品。

萝卜在中国南北方都普遍栽种，它的干燥种子就是中药里的莱服子，有消食除胀、降气化痰的功效。

萝卜几乎四季都有，我们常见的有红皮萝卜、青皮萝卜、白萝卜、内外都呈粉绿色的圆根萝卜，还有绿皮红心的心里美萝卜。

萝卜可生可熟吃法多样。且说有一种绿皮的圆根萝卜，脆而鲜嫩清甜多汁，生吃最佳。

曾看过一本描写老北京四季风情的书，“萝卜赛梨，辣了管换！”旧时北京进入秋冬季，街头巷尾就响起这样的吆喝。卖萝卜的小贩或挑担或背木箱，卖这种专供人生吃的“水萝卜”，圆圆的个头、粉绿色的皮。卖萝卜的人削皮有特技：他并不把皮削掉，而是一条条削到根部，托起像莲花瓣，然后在萝卜上横切几刀再竖切几刀，翡翠般的萝卜心就变成了碧绿的莲心，这样就可以一根根地掰着吃，真是方便又卫生。

这种萝卜味道又脆又甜，吃下去爽身透气，而老北京冬天缺乏水果，这确实称得上“萝卜赛梨”。

熟吃的萝卜荤素皆可搭配，可炖可煮可烧可拌可泡可腌可酱，酱萝卜从前在北方的酱菜店是当家品种。而成都人的泡菜坛子，又哪能少了泡萝卜？个人觉得泡红皮萝卜最好，让泡菜水红得漂亮。

冬天我家厨房也是萝卜不断，泡萝卜老鸭汤就不用说了，萝卜烧牛肉也是家人喜欢的，烧排骨也很不错，而萝卜丝鲫鱼汤老少皆宜；拌萝卜是不可缺少的家常小菜，煮过猪肉的汤里加入萝卜更是必须，而经常从外面打包回来简阳羊肉汤，每次我都必定加入切成薄片的萝卜再煮。

春天时有一种萝卜特别值得一说，那就是个头小小的、连着萝卜樱卖的“杨花萝卜”，它在杨花飞舞时上市，所以有此季节性的名字。汪增祺先生为此撰文，“杨花萝卜即北京的小水萝卜，卖萝卜的把它一把一把的码着，不时用炊帚洒一点水，萝卜总是鲜红的。” “极脆嫩，有甜味，富水分”。汪增祺先生偏爱这种萝卜，说它除了生吃还可以斜切成片再切成丝凉拌，简单地加点酱油、醋、香油和青蒜就行，下油炒饭最香。想像中春卷里夹上这种拌萝卜丝必定可口，而这种萝卜加海蜇丝凉拌，在汪先生的家乡高邮是一道可以上席的凉菜；汪先生还用它烧干贝招待过台湾女作家，这位女客人吃了赞不绝口，想必十分美味。

我喜欢这种红皮小萝卜，可用干贝来烧它就不太现实。于是自己琢磨了一种做法:萝卜带皮切滚刀块，煮熟，先喝几口煮萝卜的水，这时萝卜水是粉红色的很悦目，喝下去也十分爽口。萝卜块儿用热油炒几下，下黄豆酱及少许盐烧几十秒，起锅时撒小香葱。这道菜清淡却很有滋味，葱花提香，黄豆酱特有的酱香跟小萝卜的清甜极其相配。

萝卜干也是萝卜菜系列中的一个大类，成都的红油麻辣萝卜干，是很多人喜欢的小菜。据说湖南有一种萝卜干的做法很特殊:冬天腌腊肉、酱肉时，总会有剩下的酱，把提前晒干的萝卜干丝放进去拌匀，装坛子里密封，吃时舀一点出来放姜葱蒜现炒，如果加点腊肉丁当然更美味，完全素炒也很下饭，这也是充分利用食材及调料。

我年轻时吃萝卜干汤还留下一个深刻记忆：千禧年过后的第一个春节前，一位闺蜜逢生日约我中午吃火锅。那段时间因单位聚餐几次，我被大鱼大肉及火锅等吃“伤”了，完全对吃什么暂时失去胃口。可这位闺蜜生日只约了我，必须陪她吃一餐。于是我提议去一家离我单位近的自助餐火锅店，想吃点火锅菜以外的东西。记得那店叫“红天鹅”，这里菜品丰富异常，每人一只小锅，需要什么味型可自点。除了常规的荤素火锅菜，还有许多小吃、卤菜、点心、水果及好几种汤类。

闺蜜在店门口等我，见面送上我的礼物。这天闺蜜吃得十分开心，我们聊得也很痛快，就是我自己食欲不振，只烫点素菜吃。离座，去找点开胃的东西。这时发现一排鼎锅，其中一只散发出热气腾腾特殊的香味，走近抡勺一舀，原来是用大骨头熬的萝卜干汤！

忙盛一碗回去。

这汤熬得到味，跟平时家常萝卜汤大异其趣，猪骨的精髓和萝卜干的味道综合成一种温和的醇香，喝下去把心和胃都安慰得妥妥贴贴，我又去舀了一碗来。闺蜜笑道:“请你吃一次自助餐，就这么一碗接一碗喝汤！”我也笑道说:“出来吃饭，跟谁一起吃是最重要的，吃什么是第二位的。只要今天都感觉舒服，那就达到聚会目的。”闺蜜又说:“呵呵，都像你这样，老板要高兴嘻了！”萝卜干汤喝下去仿佛食欲上来，又去挑了两根仔鲢煮进小锅。这天跟闺蜜尽欢而散。这事过去二十多年，印象深刻，那一碗萝卜干汤香入脑髓。

后来我跟别的朋友又去过几次，再后来单位散伙就忘记那店了。前段时间我偶尔办事又经过那里，居然“红天鹅”火锅店还在！

成都是美食之都当然也竞争激烈，这些年有多少大店名店改名易主收招牌？能熬过这二十多年牌子依然不倒，这家老板不简单。有没有那碗萝卜干汤的功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