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雪 月光如雪 作者 平叔 唯一未老的，是对故乡的记忆，是中秋月下的每一个细节。 ” 中秋，中秋，又是一年中秋来到。 每逢中秋，总会想起一些扯动内心的往事，今年也不例外。 打小一直在河北老家生活，老家的中秋夜里，月亮总是会又大又圆，照得一庭如水。 我们几个孩子就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着。 因为月亮很白，地上，每一根草都看得清清楚楚，每一根树棍也看得见。 我们在村子的空旷中，玩狼抓小羊。 小尚做狼，很张狂，发誓一定要抓住我。 他说，他要报仇。 他又说，因为上一次我做狼时，抓住了他。 他说时，紧了一下裤带，使劲吸一下鼻涕，鼻涕还没完全吸上去，就向我冲来。我当然不能让他抓住，我使劲往村西头跑，他使劲追。我一慌，脚下一绊，“啪”一跤跌下，头叩在村西头的一个小小水塘边的石子上。 我“哇”地一声哭了，嚷嚷道：“小尚打我，小尚打我！” 小尚吓坏了，站在那儿，竟如木鸡一动不动。 娘过来了，小尚吱溜一声，老鼠般溜掉了。 娘说，别哭别哭，吃月饼呢，一边给我揉着脑门儿，又吹一口气，就把疼给吹跑了。 我停住哭声，月饼在哪儿？ 娘一指水塘，小小的水塘中，有一轮皓月，如月饼一样。 娘说，让谁家小子给咬碎了。 果然，月亮一闪一闪的，被动荡的水分割得细细碎碎的，不一会儿水静了，月亮又圆了。 我的脑门儿上，鼓起一个包，又留下一个窝儿，就是那次摔的。 多年后，那个窝儿不觉就长没了，可是，那晚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五十多年来，从未忘记，有时想想，竟哑然失笑。 中秋的记忆中，记得最多的，还是娘做的“月饼”。 那时，我经常玩着玩着肚子就饿了，肚子饿了，跑回家的北院去。 娘说：“饿了？” 我鼓着小肚子，让娘挨着肚皮听，肚子里咕咕的，像牛儿一样叫着。 娘摸一下我的头，拿出提前准备的“月饼”，塞给我一个。 这“月饼”香喷喷的，一直香到我的心里，香到我的记忆中。 后来，回到成都父母身边，吃到真正的月饼，我这才知道，娘的月饼只能叫面饼，不能叫月饼，它做得很简单，只是比通常的面饼小一些，在饼上撒了一点儿芝麻罢了。 可是，就是这面饼，美丽着我的童年，也美丽着我童年的中秋。 父母把“娘”叫老刘，我是一直叫“娘”的。 在老家的日子里，我一直跟着娘，是娘一手把我带大的。 娘有什么吃的，舍不得不吃，悄悄留着。 我饿了，她会给我。 我呱唧呱唧吃着，她静静地看着，有时回轻声问“香吗？” 我点头，说香啊。 她问：“喜欢娘吗？” 我点点头，喜欢啊。 娘说：“平以后回南方了，会接娘去吗？” 我再次点头，接娘啊。 娘就露出很高兴的样子，小小的眼睛眯在了一块儿。 后来，我真的回到了南方成都的父母身边，却并没有接娘一起。 后来，娘走了。一走就好多年，坟头上长满了草。 娘走了快三十年了，娘微笑的样子仍在梦中时时出现，一如过去清瘦的模样，没一点老态。 你说怪不怪？ 后来听说伙伴儿小尚也走了，留下孩子媳妇走了。因为车祸。 老家北井寨村西头，图中合手者就是娘“老刘”，前回头者是姑姑（平叔摄于1988年） 走在岁月里，看日子流逝，身边许多人也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我也逐渐老去，唯一未老的，是对故乡的记忆，是中秋月下的每一个细节。 中秋不老，乡愁不老。 月光如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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