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松亭先生:1986年出生。媒体人。17岁之前,没离开过江都,但很想出去闯闯;17岁以后,因为上学、上班,很少有时间回家乡,心里又始终惦记着。目前“沪漂”。平日里,码字是工作,美食是真爱,能跑马拉松、会打太极拳,爱好广泛,但可惜“样样通,样样松”。
前两天与同事侃大山,不慎露了怯,大言不惭道,“徽菜不属于八大菜系,是淮扬菜的子菜系”。事后回想汗颜,“川粤苏鲁,闽浙湘徽”,明明位列其中,硬生生被说矮一辈。这个口误不应该。虽说这些年徽菜在全国不算特别流行,或许有人不清楚它的江湖地位,但我是打心底喜欢安徽和徽菜——当初度蜜月,和老婆对着地图纠结许久,最后没去欧美日韩东南亚,也没去北上广深,而是跑到安徽芜湖玩了几天,白天逛镜湖广济寺,晚上吃耿福兴同庆楼,夜里流连于雨耕山广场众多小酒吧,不亦乐乎。殊途,体现在食材选择和烹饪技法上。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江苏水多,做菜惯用江河湖鲜,安徽山多,山珍也多,石鸡石耳山笋自然占据重要一席。在这里多聊几句臭鳜鱼,这东西肉嫩酱香、辣咸兼备,实在下饭。全国各地臭味美食很多,北京豆汁、长沙臭豆腐、宁波臭冬瓜和霉苋菜梗……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百分之百挑臭鳜鱼,如果允许选两样,那就螺蛳粉配臭鳜鱼,保证酣畅淋漓。吃臭鳜鱼还有哲学意境上的考究。不止一次发现,围坐着等菜肴陆续上桌,始终只能闻到一缕似臭非臭的味道,待菜上齐再吃一阵,此时走出包厢溜达一圈回来,推门瞬间不注意,能被屋内浓郁的气息熏个趔趄。这大概是“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肆不闻其臭”在餐桌上最生动的体现。同归,体现在流派分类与饮食文化上。八大菜系有“苏”有“徽”,但准确地说,这里的“苏”不是江苏菜是淮扬菜,“徽”不是安徽菜是皖南菜。江苏菜除了淮扬菜,还有苏锡、金陵、徐海菜;安徽菜分类更细,除了皖南菜,还有皖北、皖江、合肥、淮南菜。个人感受是,皖南皖北都好吃,但皖南菜辨识度更强,臭鳜鱼到哪儿都代表安徽,皖北菜略显“面目模糊”。十几年前到阜阳出差,收工后在路边小店吃地方特色地锅鸡,锅底咕咚咕咚炖着鸡,锅边贴一圈饼,坐在锅边大快朵颐,只觉得岁月静好。几年后去徐州,发现地锅鸡竟也是当地名菜,将此事说给朋友听,有东北哥们一拍大腿说,“把鸡换成鹅,不就是我们的铁锅炖大鹅嘛!”饮食文化方面,淮扬菜的宣传推广离不开周总理和汪曾祺,前者拍板“开国第一宴”以淮扬菜为基础,后者的美食文章不知让多少人对着书页大咽口水。安徽菜典故也多,胡适一品锅、李鸿章大杂烩等,高人能用几道菜把清史和民国史串起来讲,简直风月无边。归根结底,江南自古富庶地,文人雅士多,流传的故事也多,为菜肴提香增味。曾和朋友开玩笑,我在江苏出生长大、在上海成家工作,精神层面却是半个安徽人,爱吃臭鳜鱼、一品锅和九华山走地鸡,上海迪士尼还没去过,芜湖方特乐园已经玩过三四趟,这么热爱安徽的外地人,大概不多见。朋友也是妙人,接住话茬说,江浙皖原本就是一家亲,放在过去是明朝南直隶,放在现在符合“长三角一体化”大趋势,“你不是什么热爱安徽的外地人,就是纯正的自己人。”听到这话,精神一振,常吃徽菜果然大有裨益,不仅胃口好,连眼界和格局都被撑得越发大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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