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   笑 

孙国辉/文

             捡   笑 

    上世纪60年代末，抄家曾风靡一时。又演绎出从谁谁家抄出“一大缸大烟膏”；“一笸萝现大洋”；“给日本发报的发报机”……

    抄我家的是父亲单位的造饭派。第一次把炕扒了再刨地数尺一无所获。晚上我把大坑填平，一家人垫着面板子、炕蓆在地上蜷了一宿。

    抄家后上学满面赧颜。球皮小胖子看我嗒然，扣知原因后大粲：“小老哥别犯潮种（傻），此乃小菜一碟儿！我家抄四回啦！咱班上二十多人被抄过家，都不当吃棵辣葱。你倒蔫头搭拉脑，这不姐儿俩倒立——二x朝天嘛。消消火，炕凉挡不了揍（造）孩子。换鞋！跟三、二班干（赛）一场去！”由是释然。

     第三次抄家赶上数九，奇冷。我家住前栋平房，公用厕所在东南角，我注意到每次抄家女厕所高高的砖砌十字小窗口都有人窥视。今早又看到女厕小窗囗有人。直觉告诉我，又来抄家了。

    回屋告䜣父母，患有风湿性心脏病的母亲在炕上仄棱着，叨咕一声：“来就来吧，反正也没啥犯碍的。”便闭上眼假寐……

     冷不丁的后栋房起了大喧哗：嘶叫者有之；詈骂者有之；放悲声者有之，男女混杂，撞人耳鼓……

     我扑到后窗，启开霜封玻璃，众多高邻麇集一家围观，那正是每次抄家的现场指挥、造反小头目黎xx的家。

   黎xx面色铁青，挡在门口，臉颊有几道血痕，那是配偶指甲所㧟。其妻声泪俱下：

    “我x你血祖奶奶哟黎xx，还黑着天你让我呆厕所贼（盯）着阶级敌人，一呆三个多钟头，把我冻筛了穅。呜呜……我回来找棉大衣，你哄（和）那个臊x脱溜光在被窝攮攮（暖暖）和和搞破鞋哪！呜呜……还让我坚持再坚持，你好干褥座（舒服）了？屋里臭臊x麻xx（女造饭派，抄家积极分子）妳给我出来，今们（个）我肥（非）把你臊x撕八瓣儿不可……”

    一个眼慢，那妇人几步助跑，一头将黎xx撞倒，便抢步奔屋里，却被夫君捨命抱住腿，仰摔在地上，哭嚎大作。

     我轻松回身：“爸妈，一时半会儿抄不了，咱先吃饭吧。”

     饭后谛听，造饭派总头头理xx赶来调停，主旨是“不能让阶级敌人捡笑。”我笑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说得真对、真好！

    直到十点半，麻xx才娉婷进屋，但云鬓不整，目光躲闪，草草抄家后逸去。

      从此再未抄家，黎氏早出晚归，走路贴墙根，麻氏从家属院绝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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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壑松风——本名孙国辉   退休前曾供职市政协文史资料部门，热心学习赤峰近现代史料和摄影，曾出版《赤峰摄影史》及举办肖像摄影艺术个展，文学作品曾被国家及外省报刋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