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母亲回家
（散文）
柏维龙
题记：弘一法师说：要善待你的母亲，因为她下辈子不会再来了。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晚饭后，我和项目上的朋友漫步在南国城市的马路上，霓虹初霁照亮了马路上匆匆行驶的汽车和来往的行人。湿冷的风吹起衣襟，不觉得让人打起了寒颤。白天的温度还在零上25度，仿佛进入了夏季，到了晚上却只有9度，温差变化之大如三岁小孩儿的脸。
我和朋友边走边聊，随即进入了路边的一个公园里，坐在一条棕色的木椅上，说起了各自家里的状况。
朋友说他的父亲已经去世整整三年了。
那你的母亲呢？我问。
朋友脸上的表情忽然凝重起来，用细微的声音说，母亲也不在了。
去世几年了？
不，母亲没有去世，她走失了。
怎么会走失呢？
“十年前，母亲检查出患有阿尔兹海默症，就是老年痴呆。母亲六十多岁，身体硬朗，但腿脚不方便，记忆力开始变差，慢慢的不认识自己家里的人，有时出去就忘了回家的路。母亲闲不下，骑着一辆三轮车去地里干活，去集市上看热闹，还好这一切有父亲陪着她。我们害怕她走丢了，在三轮车的箱板上印着父亲和我们兄弟几个人的电话。可是事情还是发生了……”朋友继续说：“邻居家盖房，父亲去帮忙。因为父亲是一个老瓦匠，对乡邻的事很热心。母亲也给邻居帮忙洗菜做饭。可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发现我的母亲不见了，就赶紧告诉了父亲，父亲又通知了我们兄弟三个，大家一起出去寻找。父亲到他的朋友家去找，朋友说，母亲在他家吃了中午饭就走了。我们一边打听一边找寻，傍晚在黄河滩上看到了母亲骑的三轮车。黄河滩上一个外地人说看见母亲朝南边那条路上走了。我们家在黄河北边，母亲一定迷失了方向，走错了道。天逐渐黑下来，天上阴云密布，又刮起了一阵阵冷风，眼看大雨就要来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大雨如豆噼里啪啦倾盆而下，我们和父亲只能暂时躲避起来。雨下了整整一夜。那一晚，我没有睡着，心揪成一块，眼泪像雨水一样哗哗而下打湿了被褥。我不敢想，母亲到底去了哪里？那一夜，她是怎么过的，雨是否淋湿了她的衣服？她吃饭了没有？她晚上在哪里睡觉？我真后悔啊！没有珍惜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母亲还在的时候，我整天忙着自己的事情，或者以各种理由推脱了母亲的呼唤，错过了那段美好的时光。”
朋友望着公园里的路灯，他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第二天母亲回来了吗？
“没有”，朋友接着说：“第二天雨停了，我们找遍了周围所有的村庄，找遍了整个县城，电视上、广播上、报纸上都发了寻人启事，可就是没有一点消息。父亲懊恼、悔恨、自责，舅舅因为母亲的走失怨恨起了父亲，也因此和父亲拉断了亲戚关系。父亲何尝不难过？他一年又一年的寻找母亲，直到他离世前在昏迷中口里依然喃喃的念叨着母亲。”
朋友已泪如雨下，我不该提到朋友的痛楚。
“我多么希望有一天有一个陌生的好心人领着母亲站在我的面前”，朋友说：“这或许是母亲的命吧！三年前我在攀枝花的一个项目上。那天下午没事我和同事早早的从山上往下走。走到半山腰看到一群羊在悠闲的啃噬着青草。这时有一只羊悄悄的跟在我的后面，我停下它也停下，一边咩咩咩的叫着，一边看着我，好像和我认识似的。朋友说奇怪了，这羊和你有缘分。就这样，我们走到了山脚下，它紧追不舍地跟到了山下，整整追随了二三里路。我回过头对它说，你也要跟我们回家吗？回去吧。那只羊似乎听懂了我的话，眼里透露出一丝不舍，咩咩的叫着，还是不肯往回走。我说，我们到家了，你也该回自己的家，天一黑你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它咩咩的叫着，终于转过头，慢慢地往回走。这时我突然有一种预感，这只羊不会是赋予了母亲的灵魂？她是母亲吗？是不是她迷失了回家的路途？是不是在这千里之外，她遇见了儿子，她要跟着自己的儿子回家？”朋友已泣不成声：“可我依然坚信母亲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我家里的灯永远开亮着，那是为了给母亲照亮回家的路。”
朋友说完已成泪人。我感慨万千，人就是这样，往往在拥有的时候未能珍惜，等失去了悔之晚矣。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对于父母，陪伴就是最大的尽孝，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
●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