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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湘云啊湘云,跟金麒麟一样,走着走着,宝玉就把你弄丢了
上一回,袭人挨了宝玉的窝心脚。让我们接着往下读——
宝玉与袭人的亲情
有了这一脚,我们可以读出袭人跟宝玉绝对不同于他人的亲密关系(除了云雨之情外的关系),袭人挨了脚,吐了血,这对于袭人来说,不是小事,但她不愿意声张,原因是怕宝玉难堪,于是,她任由宝玉整晚服侍,注意,这是主子服侍奴才,而且是整晚不惊动他人(当然,这也是宝玉的个性使然)。
这还不算完,天一亮,宝玉就开始忙了起来:
宝玉也顾不得梳洗,忙穿衣出来,将王济仁叫来,亲自确问。王济仁问其原故,不过是伤损,便说了个丸药的名字,怎么服,怎么敷。宝玉记了,回园依方调治。
注意,这里的宝玉,给袭人治伤,是“独自”亲力亲为,既有不愿让人知晓的缘故,也有他对别人不放心的意思。宝玉对袭人的这种态度,已经完全超过了主子对丫鬟的态度,袭人在这个阶段,已经是宝玉的亲人了。

黛玉与宝玉的性格互补

我们都知道黛玉与宝玉的爱情,这似乎不用多说,但他们之间的爱情是性格互补式的爱情还是性格相似式的爱情呢?曹雪芹在这一回说得很清楚:

(宝玉和黛玉)
林黛玉天性喜散不喜聚。……他说,“人有聚就有散,聚时欢喜,到散时岂不清冷?既清冷则生伤感,所以不如倒是不聚的好。比如那花开时令人爱慕,谢时则增惆怅,所以倒是不开的好。”故此人以为喜之时,他反以为悲。那宝玉的情性只愿常聚,生怕一时散了添悲;那花只愿常开,生怕一时谢了没趣;直到筵散花谢,虽有万种悲伤,也就无可如何了。
黛玉喜散不喜聚,宝玉喜聚不喜散,完全互补的性格。
性格相似还是互补,都能发展出美好的爱情,这没有疑问,但其发展脉络是不一样的。《红楼梦》原稿的脂砚斋的批语,透露了最后一回有一个“情榜”,“情榜”之上,宝玉和黛玉的评语里,其中宝玉为“情不情”,黛玉为“情情”,其实这也是针对两个人个性本质差异所得出的结论。

“晴雯撕扇”——晴雯与宝玉之间的清白

晴雯摔坏了扇子,宝玉气到要撵她出去,这只是“热闹戏”,包括晴雯撕扇,其实质上都是怡红院的日常(撕扇只不过更为典型罢了)。

(晴雯撕扇)
怡红院天天闹,宝玉与很多丫鬟的关系也是一本烂帐:
袭人不用说,连黛玉也当面叫袭人为“好嫂子”(此时袭人的身份已基本得到公认),那其他丫鬟呢?且不说别人,只说晴雯嘴里的碧浪,一次碧浪侍候宝玉洗澡:
记得碧浪打发你洗澡,足闹了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作什么呢,我们也不好进去的。后来洗完了,进去瞧瞧,地下的水淹着床腿,连席子上都汪着水,也不知是怎么洗了,叫人笑了几天……
这当然不是正常的洗澡,至少暗示了宝玉同丫鬟们的各种不正常关系。但晴雯与宝玉是干净的,因为晴雯撕扇子之前,宝玉拉她一起坐,她言语之间是有内容的:
怪热的,拉拉扯扯作什么!叫人来看见像什么!我这身子也不配坐在这里。

(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上下对照,可以证明晴雯从来不曾与宝玉有肉体上的亲昵行为,这与晴雯被撵之后,宝玉前去照看时的情节放在一起读,晴雯的人物形象立即就丰满起来了,晴雯固然有各种毛病(《红楼梦》里的人物没有十全十美的,所以,都更接近真实人物),但她与宝玉之间,除了纯洁的爱恋之外,再无其他。

湘云是宝玉的另一半?

过端阳节,湘云来了(这是书里明确写明的第二次来),并且把衣服都带来了,显然是要长住,描写湘云,曹雪芹全部用了侧面描写,只用其他人的话来一点点雕刻:
宝钗回忆她穿宝玉衣服让老太太认做是宝玉的样子,黛玉回忆她穿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弄了一身泥水”的样子,甚至连一部书里都说不了几句话的“二木头”迎春也说了话,说湘云“睡在被子里还咭咭呱呱”……
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一句是王夫人说:
只怕如今好了。前日有人家来相看,眼见就有婆婆家了,还是那么着。
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呢,是说给老太太的,意思有两个:一则当时有“官媒”制度,说明湘云已经到了适婚年纪,并且已经通过了“官媒”相看;一则是杜绝了老太太想把湘云配给宝玉的念头——因为她心里,想的是宝钗与宝玉的婚事。

(湘云与宝玉)
在老太太心里,想的是把湘云、黛玉内外两个孙女都配给宝玉。对于王夫人来说,湘云和黛玉都是宝钗的竞争对手,湘云一淘汰,王夫人打掉了宝钗的一半竞争对手,对于宝玉来说,他失去了自小长大的知音(尽管后四十回,湘云可能还有与宝玉连理的机会)。
实际上,在这一回接下来的情节里,湘云与宝玉真的渐行渐远了。宝玉是慢慢把湘云弄丢了,就像那只金麒麟,他把它天天贴身收着,但还是把它弄丢了。

宝玉弄丢了金麒麟,实际上是弄丢了湘云

湘云在与翠缕讨论了一大圈子“阴阳”之后(千万不要认为这段讨论不重要,只有有了这段讨论,阴阳麒麟的谶语意义才会得到强化),在蔷薇架下捡到了宝玉遗落的金麒麟,所以说《红楼梦》写得丝毫不乱,麒麟只能是在这里丢,因为在这里走开时,宝玉是被大雨浇得慌乱的。

(翠缕和湘云捡到了麒麟)
这只麒麟是从哪里来的呢?是在清虚观张道士那里得来的,宝玉正因为湘云有一只,所以才特意要来留着的。它金灿灿、明晃晃就在蔷薇架下,依照翠缕和湘云的描述,它相对湘云佩戴的那支麒麟来说,是“公”的,是“阳”的(又大又有文彩)。宝玉是珍视自己与湘云的感情的,所以,他得到麒麟之后是“天天带在身上的”(袭人语)。

(因麒麟伏白首双星)
或许,越是珍视的东西越容易丢失吧,偏偏这只麒麟丢失了。有意思的是,偏偏它又让湘云捡到,难道湘云未来真有与宝玉重逢的那一天?麒麟的失而复得不容易,湘云将来与宝玉的再次重逢该也是历尽种种磨难的吧。
但在这一回,宝玉到底还是失去了麒麟(湘云),因为湘云马上就有婆婆家了。尽管下一回开头,宝玉信誓旦旦地说:“倒是丢了印平常,若丢了这个,我就该死了。”但他还是丢了。
谶语一般,宝玉这一丢,丢掉的不是麒麟,而是丢掉了湘云,从回目来看,“宝湘”未来是不是会有“白首之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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