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夏天了，但今年没有乐队。
仔细想想，我们真的很久没有感受过摇滚乐的躁动与乐趣了。
前段时间庞宽靠行为艺术出圈，我们似乎已经忘记了他曾是个在舞台上躁动雀跃的摇滚乐手。
这不禁让人想要发问：摇滚，还有夏天吗？
摇滚夏天结束要过冬了？
说到摇滚，你会想起谁？
是Beyond、崔健、窦唯、二手玫瑰等遥远的老炮儿们，还是新裤子、刺猬、达达乐队等后起之秀？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出圈的陌生乐队了。在失去综艺节目光环之后，摇滚乐再次陷入了沉寂。
口罩纪元到来，让原本预定的线下演出大面积取消，摇滚只能靠线上演出的形式维持热度。
视频平台举办了“沙发音乐会”“云趴音乐周”等线上演唱会。新裤子乐队、海龟先生等陆续加入直播阵营。
2020年，摩登天空的“宅草莓”直播间观看峰值最高达131万人，上线40分钟观看人数破百万，相关话题阅读过9000万次。
今年崔健的“继续撒点野”首场视频号线上演唱会据统计，累计观看4608万，点赞数1.2亿，超过500万热度。
百准数据显示，观看人数增量峰值达到37万人，可谓是2022年具有标志性意义的重要演出现象。
心理处于高压环境下的人们急需摇滚乐的宣泄感。
但线上演出作为权宜之计，无法真正获得完美的演出效果和较高的演出收益，更多的是借由线上活动增加曝光度，实现宣传效果。
时间倒回2019年以前，《乐队的夏天》让摇滚乐真正出圈。
它唤醒了人们深埋的有关摇滚和摇滚精神的回忆，重新点燃了和摇滚黄金年代有关的青春、梦想与激情。
比赛意识淡漠的摇滚使节目变成了一个打情怀牌的狂欢派对。
原本“冷门”的摇滚被带入大众的视野。摇滚乐队们也逐渐脱离“地下”，走进现场。
在《乐夏》之后，原本就有一定基础的老牌乐队接了各种商业活动，在现今打数据战的音乐圈的夹缝中，拥有了一席之地。
而被《乐夏》捧红的“相对无名”的小乐队Click#5、斯斯与帆等，也从酒吧和livehouse等走向了更大的舞台。
2010年之前的乐队大多要靠省吃俭用来保障巡演成本，而在2020年之后，即便是乐队拼盘的演出也出现了大面积售罄的情况。
此外，不少新品牌中小型Livehouse在各个城市开张，连锁品牌也在加速扩张中。
广大乐迷逐渐有了相对集中的平台，有Party性质的摇滚也成了大家日常文化消费的一部分。
另外，随着95后年轻人的生活观念更加私人化，对小众文化也更加青睐。
尽管不是所有的乐队都能大富大贵，但至少让原本过着苦行僧一般生活的乐队们，“上路”比以往要畅通了。
“摇滚乐如何破圈”的议题，本质上是摇滚乐与商业性的妥协的具象化。
《乐队的夏天》以商业综艺的形式将摇滚乐拉到人们跟前，本身就是一种“破圈”的成功。但这种“破圈”是否只是昙花一现？
“摇滚乐是否能被商业化”的议题并不是现在才产生的，放在以往的摇滚发展史上，它也一直存在。
几经沉浮与圈地自萌
这里有必要先带大家回顾一下摇滚乐的发展。
1980 年，中国出现了第一支摇滚乐队“万李马王”。
三年之后，号称“中国摇滚之父”的崔健成立“七合板”乐队。
在1986年他在北京的百名歌星演唱会中，以一首《一无所有》揭开了中国摇滚乐的序幕。
随后唐朝乐队、轮回乐队、眼镜蛇乐队、黑豹乐队等相继出现，在80年代中后期将中国的摇滚乐推向高潮。
90年代之后，政府态度放松，文化消费市场逐步形成，摇滚发展进入黄金期，成为当时中国的主流音乐之一。
在文学、戏剧等艺术形式都开始式微之时，张扬个性、彰显叛逆的摇滚乐成为了年代复杂情绪的代言，受到知识分子和年轻人的欢迎。
1986年前后，大批的港台唱片公司来到内陆寻找合作歌手。
资本的注入改善了摇滚乐手的工作环境，同时也为他们“走出去”带来了广阔的发展空间。
不仅如此，内陆也有许多企业热衷于摇滚制作，这让人们能够听到新摇滚的周期缩短。
除了乐队如雨后春笋一般大量冒出的现象，“混合专辑”也是当时的一大卖点。
在传统的音乐市场上，专辑通常以个人专属捆绑的形式出现。而“集众家之所长”的收录方式是90年代国内摇滚音响制作的“新类别”专辑形式。
优良的商业化操作开拓了摇滚乐的新气象。
1994年，“中国大陆摇滚乐势力演唱会”在香港红磡体育馆举办。
该演唱会邀请了全中国顶尖的摇滚乐队与乐手，成为了中国摇滚史上空前绝后的一笔。
在众多利好条件的共同影响下，90年代成为了中国摇滚乐黄金期的代名词。
几年后，著名唱片企业魔岩的倒下带来了巨大损失，中国摇滚乐自此进入徘徊期。
尽管后来有不少的摇滚乐队产生了影响，但是在商业运作方面成就不大，凭借音乐精神顽强坚持，不能阻挡穷迫生活所带来的压力。
另外，由于乐队的难以长期融合和频频出现的负面新闻，受舆论与政策环境的影响，摇滚乐逐渐转入“地下”。
摇滚再难出“大作”，90年代中后期开始了中国摇滚乐长达20年的“沉寂期”。
2002年，云南丽江举办了第一届雪山音乐节，由崔健带头的万人狂欢活动，让人们感受到了一种音乐本色的回归。
之后相继举办的草莓音乐节、摩天轮音乐节等都在不同程度上获得了成功，摇滚乐得以在全国范围内重新开枝散叶。
但直到《乐夏》出圈前，这些成功在一定程度上还属于摇滚爱好者们的“圈地自萌”。
为何无法重回黄金时期？
摇滚乐无法再现90年代的黄金时期，存在着各方面的原因。
首先从音乐本身上看，听多了流行歌手演唱炫技的观众，不太习惯摇滚乐的演唱方式。
摇滚乐是以节奏主导，拥有电贝司和吉他失真音色的音乐，更注重旋律而非演唱技巧。
与流行乐比较，音乐表现上两者相似，但是现代专业的流行音乐在演唱技巧和悦耳程度上有更高的要求，混合的曲风也更繁杂。
作为舶来品的摇滚，未加改造强行植入中国，是与大众的音乐欣赏习惯相悖的。
当然，能被大众接受的摇滚也存在着。
例如，五月天是一支以Pop Rock为主要风格，偶有Hard Rock和纯POP的乐队。
其次，摇滚乐所传达出的反抗抨击、宣泄愤怒等私人的价值观，也与“主流”音乐有很大区别。
摇滚乐追求自由主义，强调个人意识。引领者和受众更多是对现实不满的年轻“知识分子”和当时的“大院子弟”，被打上了“精英化”标签的摇滚缺乏普通大众的基础。
文化的隔离和审美的障碍导致了摇滚乐的“小众”，听众黏性不高。
另外，人们对摇滚乐的刻板印象也是导致它难以被大众认可的重要原因。
一谈到摇滚乐，很多人就会把它和毒品、性、酒精等联系在一起。
近期的福禄寿乐队成员杜雪儿就因为吸毒而获刑。
且摇滚乐队的人员大多为兼职，存在较大的不稳定性。
摇滚乐队大多寿命不长，难以拥有长期的、固定的受众。
最值得注意的是，由于摇滚乐强调的真实与商业性互斥，增值性的商业活动难以展开。
乐队音乐是队员们的思想摩擦碰撞的产物，是“玩”出来的、非常个人化的东西。
它不是以流量和讨好听众为目的的商品，因此在其艺术性和商业化之间存在矛盾。
若单纯为迎合市场而打造歌词浪漫、旋律好蹦的歌曲，就失去了摇滚的内核。
因此在与互联网的短兵相接中，摇滚乐的商业化之路仍旧很迷茫。
我们无法复刻90年代的盛况，并不是因为摇滚乐越做越差了，反而是因为“百花齐放”。
在变革时代的90年代，摇滚作为新兴事物，吸引了一大批需要怒吼奋斗信仰的青年们。
但与90年代不同，如今的摇滚不再局限于“反主流、反叛”，增加了许多的情感叙述。
橘子海与夏日入侵企画带来的夏天、新裤子的复古情怀、“老炮”痛仰吹来的西湖风等等，无不在表达着当代摇滚的新变化——摇滚可以快到180，也可以慢到60。
风格多样与划时代的大作出品，是摇滚无法兼得的困境。
在判断某个音乐的风格是否衰退时，可以有两个标准：一是这个风格的音乐是否还在大众的眼里，二是将当代最好的作品与“最好的时代”的作品相比较。
第一点我们可以从周杰伦的身上看到：英伦摇滚的身影一直存在，摇滚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主流。
第二点我们需要考虑：如何审视摇滚乐的“高度”。
大众常常唏嘘摇滚乐达不到崔健的高度，不再有“魔岩三杰”，但实际上这是一种固守历史的偏见。
如今我们多了许多以往没有的曲风。
比如惘闻乐队的后摇，声音玩具的前卫摇滚等。摇滚乐的领域细分相较于以往要更精进，总量是90年代无法比拟的。
在所获荣誉上，死亡金属风的郁乐队是中国乐队乃至亚洲乐队，第一次登上Wacken Open Air 德国瓦肯露天音乐节，并获得了冠军的乐队。
谈论音乐最客观的依据，是音乐本身。
如今我们唏嘘的其实并不是摇滚，而是逝去的青春。
马东曾说：我坚信乐队是有价值的。但是摇滚乐最大的对手，是自己。
同时，摇滚乐也需要一批成熟理智的歌迷，才能走出“神圣化”摇滚的困境。
正如新裤子说过的那样：音乐是需要被更多人理解，才会被喜欢的。
以上图片来源于：@太空间-演出回顾 @Maolivehouse中国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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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江河.乐队的“夏天”还有多远?[J].金桥,2019(09):94-99.
[3]刘源隆.《乐队的夏天》“破圈”成功后[J].小康,2019(24):70-72.
[4]王乐.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国摇滚乐发展研究[J].北方音乐,2019,39(04):4-5.
[5]张清源.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摇滚乐发展研究[D].河南师范大学,2016.
[7]王怡雪.摇滚乐为什么不能成为主流音乐[J].当代音乐,2021(03):184-186.
[8]郭雅静,徐莹莹,孙欣,李莹.《乐队的夏天》：摇滚乐商业性与艺术性的结合[J].牡丹,2019(32):110-112.
[9]专题采访《街声：乐队是不是遇见好时候了？2021独立音乐趋势展》
[10]中国青年报：《乐队的夏天》能带给中国摇滚“春天”吗？
[12]南都观察：《乐队的夏天》：摇滚乐的一次伟大转折？
[13]知乎:鞠起-摇滚乐的技术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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