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华人的地方，就有武侠小说；
有武侠小说的地方，就有金庸和古龙。
即使你不曾看过这两位作家笔下的小说，也一定看过根据他们小说改编的武侠剧。
金庸与古龙，正如白昼与黑夜，共同构成了武侠世界的完整元素，缺了哪一个，都不算完整。如今两位武侠泰斗都已驾鹤西去，属于那个鲜衣怒马、快意恩仇的武林侠客江湖，也终究消弭于时光的缝隙当中，而武侠小说的影响力也日渐凋零。
今天是9月21日，35年前的今天，绝世怪侠古龙因病逝世，年仅48岁。
对于一位正值创作巅峰的作家来说，古龙的去世让当时的整个港台武侠圈为之扼腕叹息。古龙生前的好友著名小说家倪匡评价说：
三十年来，以他丰盛无比的创作力，写出了超过一百部精采绝伦，风行天下的作品。开创武侠小说的新路，是中国武侠小说的一代巨匠。他是他笔下所有多姿多采的英雄人物的综合……他的作品留在人世，让世人知道曾有那么出色的一个人，写出那么多好看之极的小说。
35年后的今天，让我们再饮一杯酒，追忆古大侠！
古龙，原名熊耀华，祖籍江西南昌，1938年生于香港，1950年定居中国台湾省。古龙的人生，很像他笔下的那些浪子豪侠一样，半生坎坷却又活得潇洒恣意。幼年经历战争洗礼，童年因头大总被嘲讽，彼时唯一的安慰，是那些童话和三侠五义等传奇故事。少时又遭父亲抛弃家庭、父子断绝关系，从小向往游侠生活的他早早出来混社会。因为家贫，17岁的他即以古龙的笔名开始写作挣稿费。在古龙最初的想法中，他是想做一名纯文学作家，他的处女作《从北国到南国》是一篇纯文学的散文，颇显文才，虽然反响平平，却由此开启了文学创作之路。而古龙的笔名，据说是源自于当时古龙结交的女友名叫古凤。1957年，古龙进入淡江英专（即淡江大学前身），就读夜间部英语科。仅仅读了一年，古龙就选择了退学。当时台湾文坛武侠小说风头正劲，诸葛青云、司马翎、卧龙生“三剑客”统领江湖，为了谋生，古龙开始也从事武侠小说创作。1959年，古龙开始创作武侠处女作《苍穹神剑》，并于次年出版发表。彼时在武侠文化鼎盛的香港，另一位当代武侠届的泰斗金庸已经写出了《书剑恩仇录》、《碧血剑》、《射雕英雄传》，并相继引发轰动。对于初入行的新人作家古龙来说，最快速在武侠文坛站稳脚跟的方法莫过于模仿前辈大师。所以古龙早期的作品尚未形成自己的个人风格，就连古龙自己都说：「我自己在开始写武侠小说时，就几乎是在拼命模仿金庸先生，写了十年后，在写《名剑风流》《绝代双骄》时，还是在模仿金庸先生」。按照现代古龙学者的观点，古龙的创作生涯大致可以划分为四个阶段：1960年至1963年是古龙的潜伏阶段或试笔阶段，发表了《孤星传》、《护花铃》等十余部小说。在此期间，由于大量接触外国文学，古龙的作品沾染上许多西方文艺色彩。1963年以后，古龙接连发表了《情人箭》、《大旗英雄传》、《浣花洗剑录》、《名剑风流》、《武林外史》和《绝代双骄》等六部长篇，一跃成为台湾武侠四大天王之一，这一时期是古龙武侠的探索时期。其中《浣花洗剑录》更被视为古龙创作生涯的里程碑，试图向《宫本武藏》等日本时代小说取经，另辟武侠蹊径，由此开始了古龙独特的武打描写方式。而1966年发表的《武林外史》，则奠定古龙武侠小说的「浪子」风味，塑造了古龙笔下天下第一名侠沈浪，这是串联古龙宇宙的重要角色之一，由他开启了跨时代的四十年，第一个十年就是沈浪自己，第二个十年是李寻欢，第三个十年是小李飞刀传人叶开，第四个十年是沈浪的唯一徒弟公子羽。1967年，古龙应金庸之约在《明报》连载武侠小说《绝代双骄》，成为了古龙在武侠创作道路上的第一座高峰，并由此开启了古龙武侠的巅峰十年。后世为人所知的古龙武侠经典人物，大多都创作于这一时期，比如：楚留香、陆小凤、傅红雪、萧十一郎等等，这一时期的古龙小说已经摆脱了模仿的影子，而是走出了自己的风格。其中以1970年出版的《多情剑客无情剑》为标志，古龙的武侠小说创作进入全盛期，《萧十一郎》、《流星蝴蝶剑》、《楚留香系列》、《陆小凤传奇》、《欢乐英雄》等等，展现了古龙武侠“求新、求变、求突破”的艺术追求，开创了武侠小说的新格局。这一时期的古龙小说可谓面貌一新，不仅小说的意境深沉、幽远，富有诗意和哲理，而且语言洒脱不俗，人物塑造很有深度，小说的情节更是“奇”、“险”兼备。加之古龙深受西方文学影响，爱用“电报体”短句，长于留白，创造性地融入戏剧、推理、诗歌等多种元素和独特的人生哲学，虽然写古代江湖事却拥有现代思维和意识，比如：著名的《流星·蝴蝶·剑》就是古龙受到了《教父》创作而成的。由于古龙小说和根据小说改编的武侠电影的卖座，让此时的古龙成为了台湾最红的作家，不再为生活所逼迫，甚至开始做编剧、开电影公司、投资拍电影，有意将自己笔下的武侠小说推向更大的市场。1977年，嗜酒如命的古龙染上了肝病，由于身体健康的原因，他的武侠创作进入衰退阶段，创作锐减，且代笔横行。1980年，古龙为了电影投资方面的事宜与朋友相约在吟松阁温泉旅馆，结果却遇到了另一伙同样有黑道背景的台湾演员柯俊雄，两人都有黑道背景，结果从口角升级为械斗，最终导致古龙被砍伤了右臂失血2000cc，又输入带有肝炎的血液，从此让古龙的健康更加恶化，这就是著名的「吟松阁事件」。吟松阁事件后，古龙个人生活遭受剧变，电影公司赔钱，卷入离婚风波，加之身患肝病，一系列的生活波折让古龙的创作力不从心。1984年，古龙的最后一本小说《猎鹰赌局》出版，古龙武侠小说的创作走到尽头。1985年9月，古龙临终前的最后一个星期，曾写了一幅字给前来探望他的林清玄：「陌上花发可以缓缓醉矣」。9月21日，古龙因肝硬化引起食道瘤大出血，下午六时不治，享年四十八岁。古龙一生，留下了七十余部武侠小说，而代笔、冒名之伪书更超过百部，他对对武侠小说的文体、情节、语言甚至意境都作了大胆而可贵的尝试，将港台武侠文学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古龙的作品之所以在华人世界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与影视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20世纪80年代，内陆开始引进武侠小说，与此同时，以TVB为代表的港台武侠剧和香港武侠电影开始风靡大陆，武侠小说和武打电影成了很多人的童年记忆，以至于连内陆都开始改编翻拍古龙影视剧。根据不完全统计，根据古龙小说改编并衍生的作品有170余部之多，是被影视化改编次数最多的作家之一。追溯古龙武侠影视剧的源头，要从1965年上映的粤语残片《千手神拳》开始说起。该片是古龙小说第一次被搬上银幕，根据小说《剑毒梅香》改编，因为没拿到版权，所以片中角色被集体换了名字。六十年代中后期，以邵氏公司为代表的香港电影圈掀起了武侠热，而古龙小说也于这一时期开始风靡港台。1971年，邵氏公司出品了根据《绝代双骄》改编的武侠片《玉面侠》，被公认为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古龙武侠电影。同年，一直对电影圈感兴趣的古龙，转型成为编剧创作了武侠片《萧十一郎》，这是古龙首次试水电影圈的尝试。1974年，台湾的中视将古龙的《多情剑客无情剑》改编成古装剧《英雄榜》是第一部根据古龙小说改编的电视剧。这一时期的古龙虽然积极试水影视改编，但整体反响平平。真正让古龙武侠走上卖座之路的，要归功于1976年的邵氏电影《流星·蝴蝶·剑》。影片由倪匡编剧，邵氏武侠名导楚原执导，上映之后票房相当火爆，由此为楚原电影，也为整个武侠电影打开一扇新的大门。紧接着邵氏又投拍了《天涯·明月·刀》，影片再次大火，狄龙饰演的傅红雪更是成为经典角色，此后「古龙原著、狄龙主演、倪匡改编、楚原导演」，成为了邵氏古龙武侠电影的卖座定律。楚原执导的古龙武侠片被公认为最能够还原古龙小说意境的电影，一方面，他借助古龙小说中的奇诡元素和神秘曲折的故事情节为蓝本，打破了不重情节与人物关系的武打公式，创造了「奇情武侠」这一类型，另一方面，楚原本人在美学功底方面相当扎实，在影片场景美术上极为考究，创造出一个个如梦如幻的场景，一个个如诗如画的镜头，最后构成一个完整且唯美的幻想艺术世界。楚原也是拍摄古龙作品最多的电影导演，从经典的狄龙版《楚留香》系列，到之后的《多情剑客无情剑》，乃至后来的《三少爷的剑》等经典古龙武侠片，尤其傅声主演的《绝代双骄》票房更大卖至400万港币，是当时古装武侠片最卖座的票房纪录。楚原与古龙的合作让古龙武侠名声大噪，此时的古龙也成为港台武侠影视圈的金字招牌，一时间港台两地争相拍摄古龙武侠剧。香港这边先后拍摄了朱江版《小李飞刀》和刘松仁版《陆小凤》，其后有郑少秋主演的《楚留香》更是风靡港台两地，播出时甚至创造了高达70%的惊人收视率，可谓万人空巷。那一时期的古龙，在整个香港影坛可谓赫赫有名，各大影视公司纷纷争着抢拍古龙小说改编的剧本。成龙就曾在访谈节目中回忆过，自己刚出道时为了想要争取一个古龙电影中的角色，而跟好酒如命的古龙喝很多酒，却始终得不到古龙认可的经历。由此可见古龙当年在港台电影圈的地位与影响力。正是因为这种影响力，原本就有志于投身电影圈的古龙，在给邵氏公司写了一些剧本之后，便回台湾自组影视公司，创立了宝龙影业，名字分别取自古龙自己与妻子梅宝珠名字。
之后古龙便将自己的小说《七种武器》系列搬上银幕，先后拍摄了《多情双宝环》与《剑气萧萧孔雀翎》、《七巧凤凰碧玉刀》等作品，还曾先后挂名导演，执导了一部电影版《楚留香传奇》和电影《剑神一笑》。这些电影作品凝聚了古龙很大的热情与心血，可惜普遍反响平平，加上当时的台湾商业电影产业远远不及香港电影业成熟，因为大多制作粗糙廉价，受限于市场，宝龙影业没能风光几年便开始走下坡路。几年后，古龙便因为肝病而去世。之后邵氏停产，港台武侠电影的影响力也大不如从前。一直到九十年代以徐克为代表的新浪潮武侠出现，才再次让古龙影视剧火热。八十年代后期，虽然武侠电影逐渐式微，但港台武侠剧却相当风靡。彼时港台争相翻拍金庸和古龙的小说，梁朝伟版《绝代双骄》、台湾中视出品的《楚留香新传》等剧集纷纷热播，就连大陆也在1989年拍摄了内陆第一部古龙电影《一无所有》，影片根据古龙的现代枪战小说《绝不低头》改编。到了九十年代，徐克以一部金庸小说改编的《笑傲江湖》掀开了新派武侠片的浪潮，武侠电影再次成为风靡港台的热门类型电影。这一时期也诞生了不少古龙武侠电影，诸如：麦当雄制作众星云集的巨制《新流星蝴蝶剑》、陈勋奇执导的《边城浪子》、王晶执导的《笑侠楚留香》等作品，虽然作品口碑质量不一，但确实让九零年代港台武侠电影圈刮起古龙风。最明显的例子其实并非来自于古龙小说改编的电影，而是一部根据金庸小说改编的电影，由王家卫执导的《东邪西毒》。该片被称为华语武侠电影的另类高峰，改编于新派武侠小说却以后现代主义的手法融入了对现代都市情感的寓言，是导演王家卫的一出武侠寓言，虽然故事角色借用了金庸小说的名字，但从风格和内核上来说，却明显更像是古龙武侠。同时期，除了港台武侠影视剧的火热，在东南亚也刮起了武侠热。1993年，新加坡出品了武侠剧《莲花争霸》，该剧将古龙的《流星蝴蝶剑》和金庸的《笑傲江湖》进行了魔改嫁接，虽然有大杂烩之嫌，但在引进内陆之后却引发轰动，是不少观众的童年经典武侠神剧。新千年前后，不少港台剧组远赴大陆取景，开启合拍武侠剧的风潮。焦恩俊版的《小李飞刀》、林志颖与苏有朋版的《绝代双骄》、任贤齐版的《楚留香》等热播古龙剧大多诞生在这一时期。不过，这已经是港台最后一波古龙武侠剧的热潮了。进入二十一世纪，古龙武侠剧的主场变成了内陆，其中以著名的周易工作室为代表，所创作的《武林外史》、《萧十一郎》等剧可谓脍炙人口，是内陆古龙武侠剧的一座高峰。同期还有王晶执导的《小鱼儿与花无缺》，纵然剧情魔改，但主演张卫健和谢霆锋的个人魅力，还是让该剧大获成功。尤其是主演谢霆锋，之后还出演了《大人物》、《浣花洗剑录》等古龙武侠剧。值得一提的是，2005年电影频道出品的10集电视电影《陆小凤传奇》，该版由张智霖饰演古龙笔下的豪侠陆小凤，无论是剧情人设，还是故事风格都被公认为最经典的版本，张智霖版陆小凤和张智尧版花满楼，至今仍是很多人心中最经典的古龙剧选角。此后，随着国产古装仙侠剧的兴起，虽然每年也都有古龙剧产出，但大多剧情魔改，而且此时的武侠剧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武侠故事，而是披着古龙武侠外衣的狗血偶像剧，其中代表作是2012年的《天涯明月刀》。不过，近年来也并非没有古龙武侠剧的诚意之作。今年年初，央视播出了新版《绝代双骄》，虽然该剧同样在制作上存在不少问题，比如过度的滤镜磨皮和偶像剧式的画风，但单论剧情而言，确是历代版本中剧情还原度最高的。查了一下，还有几部古龙武侠剧正在拍摄中，即将与观众见面。其中笔者最期待的是由《武林外传》导演尚敬执导的《欢乐英雄》。原著小说古龙最特别的一部作品，以至于至今都没有特别好的影视版本，当古龙武侠与情景喜剧相结合，具体效果如何，着实让人期待。在古龙逝世的时候，他的好友、武侠小说作家乔奇曾经写了一副挽联：确实，在金庸封笔古龙去世后，武侠虽然还有黄易、温瑞安以及大陆这边推出的新武侠浪潮如凤歌、沧月等名家后辈，但是再也不复辉煌。如今网文时代，各类玄幻修真都市小说大行其道，武侠小说早已日趋边缘与冷门。但当我们不再拿起武侠小说的时候，我们却依然怀念古龙，难以忘记那曾经带给我们无限感动与美好回忆的古龙武侠故事。古龙打造了一个江湖。在这个江湖里，逃脱不去的，是他自己的一生。最后，我想引用一首古龙迷写的诗，来纪念这位带给我们无限回忆的武侠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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