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2、儒家算不算宗教?

一本特别的书

《论语》

我们在古文当中，经常能看到人们把儒家称为圣教、儒教、名教，清末民初的时候，康有为又提出了把儒家改为孔教，袁世凯称帝闹剧期间，甚至想把孔教定为国教。

那么儒家到底算不算一个宗教？

不忙说结论，我们先来看看什么是宗教。一般来说，宗教指的是联系人与神的文化体系。其特征是有神祇信仰，有独立的宇宙观，有所谓的圣地，有至高无上的教义，有独特的祈祷方式。

对于儒家来说，首先是不存在神祇的。儒家推崇的尧、舜、禹、汤、文、武、周公都是人，而他们被推崇是因为他们的人类行为，而不是有什么超自然的神力。而且，孔子向来反对探讨“怪力乱神”。未来统治者别有用心地拔高儒家地位之后，孔子是被尊为圣人，不是神。

那么儒家有没有圣地？显然也没有，曲阜不是，镐京不是，雒邑也不是。即便是未来朝廷拔高儒家，儒生们也没说得去曲阜朝圣。因为后世所谓儒生的圣地，那得是朝廷中枢。

儒家有没有至高无上的教义？也没有。可能大家想说《四书五经》，但是《四书五经》的地位和意义，与《圣经》、《古兰经》以及各种佛经是不一样的。宗教的经典来源，基本都是神传给先知，先知传给教众。《四书五经》可不是，《论语》是儒门弟子上课时的读书笔记，《孟子》是文集，《大学》、《中庸》来自《礼记》。

《五经》也不是儒门专利，这其中《诗》是诗集，来自于贵族和劳动人民的创作。《书》和《春秋》是历史书，《礼》是社科类书籍，《易》据传说是来自华夏最早的书籍《三坟》，经周文王、孔子等人整理而成。你说它是占卜用书可以，非说它是二进制并启迪了计算机那也随意。

但这里边没有神对人的教诲，也不是儒家原创，所以儒家不存在至高无上的经典教义。未来《四书五经》被拔高，那是因为科举得考这些。如果科举改考《道德经》，那肯定不会有那么多人热捧这些书。

那在价值观、宇宙观方面，儒家也没有创造一个宇宙。包括孔子传播的价值，也不是孔子原创。因为孔子之所以要办教育，传播自己的思想，是因为他处在一个世风日下的时代。而孔子传播的思想，是来自于三代，或者说就是来自于周公。这些思想对于礼崩乐坏前的中国来讲，属于常识，属于大家的基本生活方式和观念认知。因为这些东西在瓦解，人心开始变坏，所以孔子才呼吁恢复当初那些美好的东西，也就是讲“仁”。

由于没有神祇，没有至高无上的教义，没有圣地，那么儒家也没独特的祈祷方式。不会说求周公赐碗卤煮，这不符合儒家的观念。

此外，跟宗教严格的辈分等级不同，孔子与弟子的关系还只是师生关系，父子二人同在孔子门下学习的例子也有，这是老师和师傅的区别。

那总的来说，无论是秦之前的原版古儒，还是秦以后的外儒内法，儒家始终没有成为宗教。道理也简单，从根上讲，儒家最初是个学术团体。而在发展的过程中，法家统治者是利用儒家来当做自己残暴统治的遮羞布，绝对不会创造一个教主凌驾于自己之上。

至于康有为、袁世凯之流的孔教运动，就是一场闹剧而已。

那么结论有了，儒家不是宗教。但是，儒家却曾经差点变成宗教。这个差点，并不是指民国的孔教闹剧，而是在孔子去世之后。

话说在孔子去世之后，服丧期满，孔子的弟子们开了个小会。卜商、颛孙师、言偃三位提出，要奉有若为师，然后把他当孔子侍奉。

那说白了，那三位的意思，其实就是让有若当教主。按照孟子的说法，这三位想要逼曾子同意此事，但曾子不从。

他日，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强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不可尚已。’今也南蛮鴂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师而学之，亦异于曾子矣。吾闻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者，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者。《鲁颂》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学，亦为不善变矣。”------《孟子》

那这事后来干成了吗？史书记录比较简略。我们明确知道的是卜商、颛孙师、言偃、有若是同意这么做的，而曾子是明确反对的。但此后孔门弟子各奔前程，有的开宗立派，有的出仕为官。而有若确实也在一定范围内当了“教主”。

不过在孔门弟子中，反对此事的绝不是只有曾子一人，但曾子作为一面旗帜，也激励了其他人。所以在有若当了“教主”之后，有几位没留下姓名的师兄弟问了有若两个学术问题。而这俩学术问题属于《易》的范畴。由于孔子把《易》传给了商瞿，有若主要学习的是《礼》，所以没答上来。也因此，有若被赶下了“教主”的位置。

他日，弟子进问曰：“昔夫子当行，使弟子持雨具，已而果雨。弟子问曰：'夫子何以知之？’夫子曰：'诗不云乎？“月离于毕，俾滂沱矣。”昨暮月不宿毕乎？’他日，月宿毕，竟不雨。商瞿年长无子，其母为取室。孔子使之齐，瞿母请之。孔子曰：'无忧，瞿年四十后当有五丈夫子。’已而果然。敢问夫子何以知此？”有若默然无以应。弟子起曰：“有子避之，此非子之座也！”------《史记·仲尼弟子列传》

再看孔门三千弟子，真正能领悟孔子之道的，先前只有颜回。但颜回早死，之后最全面的就是曾子。曾子反对宗教化，那这事就没干成。倘若不是曾子反对，这事要是干成了，那有二代教主就会有三代教主，如此一来，儒家发展成宗教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有若短暂的“教主”经历，倒也反映出了他一些可贵的品质。比如“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点上，他也不含糊，而且他也没搞学阀做派，得到拥护就上台，得不到拥护就下台。有若的主要成就，最终还是体现在学术上。也因此，在《论语》中，孔门弟子中只有曾参和有若可以被称为“子”。

也有人说，这可能是体现了《论语》一书是曾子和有子的门人编纂。

别管是不是吧，总之孔子的传人中，曾子算是孔子托孤之人，孔子不指望他有发展，但相信他能传承。有子被公认最“似圣人”，也算是继承了儒学中“仁”的核心。

了解了这些之后，我们就可以明白为什么在《论语》中有那么多曾子和有子的言语传承。因为这二人的思想被同门认为更接近孔子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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