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嚴寒，出不得門。但某畫店老闆打來電話，說外地某某從部隊轉業到地方的畫家帶來好多名家書畫來銷售，囑我陪他鑑定真偽，並估估價。我想有名家書畫可看，合適的話還可以買張玩玩，於是便放下手頭工作，冷呵呵的匆匆趕去。真的是乘興而去，掃興而歸：所有名家書畫全是仿製極低劣的贋品，很是心疼了一陣子浪費半天時間。在回家的路上，又是一番對假畫問題的思考。
徐邦達《古書畫鑑定概論》插圖
眼下書畫市場，作假之風瀰漫，給書畫界和收藏界造成了極大的混亂。一旦花高價買進大名頭的假書畫，自然在經濟上受到極大的損失，本來買書畫是怡情的精神享受，這樣一來不但享受不了，還要背上精神負擔，你說讓人愁不愁。當然，有的做假畫者純粹是以假畫的價格銷售，而對於經濟不富裕的愛好者，有意識地低價買張假畫，附庸一下風雅，裝點裝點門面，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書畫作假自古皆然，目前大有於今為烈之勢。古今做假者的目的大都是一致的，是為了牟利。但也有一些著名的書畫家一時忙不過來，倩人代筆，聊以應酬。比如古代唐寅、董其昌、金冬心、左宗棠等等。再如宮中慈禧太后，招有女書畫家專職為她代筆，據說她還給為她代筆的繆素筠賞三品服色，月俸二百金，並且免其跪禮。代筆自然不是真跡，但這出於書畫家本人意願，是應酬不過來的無可奈何，和社會上刻意造假，牟取暴利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目前我國國民衣食基本無憂，書畫市場將會升溫。一張近代書畫名家之作動輒數千上萬，甚至幾十萬上百萬數千萬上億，書畫市場的升溫，就使做假者使用各種手段製售假書畫，魚目混珠，擾亂書畫市場。針對書畫市場做假氾濫成災的現象，上海華東政法學院還專門在早年開了一門《書畫鑑藏與拍賣市場》選修課，並由先師洪丕謨主講。為配合講課，洪師的《書畫鑑藏與拍賣市場》著作同時也由上海學林出版社出版發行。
徐邦達《古書畫鑑定概論》插圖
說到假畫問題，1995年浙江國際商品拍賣中心舉辦的杭州'95秋季書畫拍賣會上的一幅《張大千仿石溪山水圖》被王某以105萬元人民幣購買。王某買到此畫後，經有關專家對這件拍品進行鑑定，均認為是真跡。后王某又到北京請鑑定大師徐邦達做了鑑定，徐邦達出示書面文書認為此畫是摹本。1996年1月起，王某先後向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和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結果均告敗訴。1997年1月，王某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訴。1998年12月30日，包括國家文物鑑定委員會主任委員啟功、常委劉九庵在內的北京、上海、天津、山東等地的10多位專家對此畫再次進行鑑定，認為此畫系偽作，最高人民法院以此為依據，判定王某勝訴。王某獲得拍賣會退還的105萬元購畫款，同時拍賣會支付王某購畫款利息14萬元。這是中國首例藝術品拍賣偽作訴訟案，所以在書畫收藏界引起了好一陣轟動。這件假畫案中牽扯張大千和謝稚柳，於是我又重新翻看了1999年1月由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的包立民先生的《張大千藝術圈》著作中這樣的描寫：“……1935年……他（指葉淺予）曾到張目寒家中找過大千，走進書齋一看，只見張大千與謝稚柳正湊在一起作陳老蓮的假畫，畫案上放著一本冊頁，由謝稚柳寫陳老蓮的字，張大千作陳老蓮的畫……”以上這些描述，使我把謝稚柳對假《張大千仿石溪山水圖》鑑定真跡聯繫在了一起，懷疑謝稚柳對張大千的假畫是否有意鑑定成真的，惺惺相惜，不讓贋鼎與張大千沾上邊，以維護老友的声譽。這祗是余之一家之見，文責自負。
近代靠做假畫而暴富的首推張大千。張大千頗具中國畫的傳統功力，畫什麼像什麼，做誰的假像誰的。仿石濤、石溪、金冬心、八大山人、陳老蓮等等，皆可惟妙惟肖，幾可亂真。尤以仿石濤的畫名聲最大。民國期間徐悲鴻曾以300塊大洋買了一軸張大千做的假石濤山水，雖然隨後張大千把300大洋退給了徐悲鴻，但這種行為總覺得不是太風雅。張大千還曾以假畫騙過黃賓虹、吳湖帆等既是國畫大師，又是鑑賞大家的大名人。最近，《參考消息》刊載一條消息說，巴西政府要衝路，在張大千居住過的舊宅中發現了一個木箱子，內有張大千作假書畫時用的印章400多方，有名章、閒章、收藏家印章等一應俱全。有專家說，通過發現這批張大千做假畫時用的印章，可以對世界各地博物館收藏的中國古代書畫進行鑑別，將會發現許多古代著名書畫家的作品出自張大千之手。張大千到底做了多少假畫，恐怕若是張大千在世，連他自己也說不清了。想想看，張大千做假畫掙了多少錢吧？肯定是大發特發了。
筆者書法
張大千不管怎麼說還是靠自己的勞動致的富。儘管是依靠做假畫，但這也比拍賣行和畫商不勞而獲專賣假畫致富好得多。眼下拍賣行如雨後春筍般，哪有那麼多真跡去拍，是必要摻些假書畫進去投拍，自然畫店畫廊也要靠假書畫去撐著門面的，就連文化底蘊不厚的漯河市也有一家畫店的確是靠倒賣假書畫發了一筆橫財。畫店內張大千、徐悲鴻、豐子愷等著名書畫家之假作比比皆是，標價成千上萬、幾十萬。店主前些年還是鄉下寫電影海報的窮小子，靠倒賣假畫使他一夜暴富。如今腰裏雖然一邊還是掛著一大串鑰匙呼啦呼啦，略顯土氣，但另一邊則是掛上了平板手機，眼鏡亦戴上了，頗有暴發户的豪氣 。聽說還蓋起了單式住宅，出入有私家四輪小驕車了。這種不勞而獲而富因果上講是前世修來的，別人也祗有羨慕的份了。
據說美國法律對做假畫者是要依法制裁的，性質同做假美元一樣。而今我國對做假畫僅僅是道義上的譴責，沒有上升到法律制裁上，我想這也是假畫泛氾濫的一個因素吧！
1999年12月26日於無住庵南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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